第49章 第 49 章 “與我何幹?”
八月的天氣已沒有前兩個月那般又熱又燻蒸, 加之林間綠樹遮蔽,撲在身上的溫度就更適宜了。
王靜姝對呂三郎的邀請非常直接,田獵。
一段時日不見, 呂三郎消沉了不少,騎在馬上的郎君即便是笑,也不如初見時那樣肆意飛揚。
王靜姝瞳仁微動地有些同病相憐,她一夾馬肚,跑得超過呂三郎幾丈遠,複而一扯韁繩, 扭頭:“呂郎君, 此日風光甚好, 不如我們再比上一比。”
女郎高坐馬背,陽光自後照來, 呂思溫不知是被光晃了眼,還是被女郎瑩白的面容所惑,微眯了眼, 繼而心中也生出一腔想要發洩鬱憤,拍馬上前:“好,六娘子承讓。”
馬蹄飛縱,風過林梢,也將年少的郎君與女郎心中鬱憤與不快盡數吹散, 眾人只見自家郎君和女郎忽地就較量上了,誰也不讓誰地加快速度,有時候是衣帶翩揚的女郎快上一點,有時又是勁衣黑袍的郎君快上一些。
他們慢慢地就跟不上了視線,也追不上兩位主子的速度。
酣暢至極的一場比試,跑至最後其實誰也不再去在乎誰贏誰輸, 只是為了讓自己胸腔更暢快一些,也更尋回了自己本該的模樣。
呂三郎仍舊是那個沒經權利傾軋,暢快做自己事,心中有滿腔抱負的灑脫郎君。
而王靜姝也仍是那個心氣高又明妍的建業女郎。
他們慢慢在藏在蔥鬱林木間的湖畔停下。
“六娘子因何不快?”呂思溫按著馬轡,額角有汗,但精神卻煥然地看向並行的女郎問。
王靜姝不答反問:“呂郎君又因何鬱憤?”
兩人倏地相視而笑,呂三郎望著悠蕩白雲,先開了口:“我滿心抱負,原以為去了陰平能有所施展,可到了才發現,我一籌莫展。”
那暴動非單靠武力能解決,陰平流民武裝能成氣候,蓋因許多郡縣官員早前的獨善其身,不接受甚至驅趕太多,才以至那些流民聯結成了一股繩。
強壓奪回固然簡單,可事後的疏散安置才是許多人更在意的,擔憂會擔責,也擔憂被觸及了利益,所以他總是調不動地方兵馬。
而他也是之後才知,呂相會放任他去歷練,也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將沈三郎也坑去,他打頭陣,後頭的麻煩事料理都扔給沈三郎,流民的安置,做得好聲名具有,做的不好,聲名具毀,呂相算到了許多,唯獨沒算到自己兒子是個直腸子,將他的臉面都用在了壓迫當地豪強的籌糧上了。
呂相收到訊息後,怒其不爭,召回了呂思溫。
呂思溫被關在家中反省許久。
這種打擊於少年人而言,幾乎是極挫敗的,挫敗於他明明能做更多,可不能做。
呂思溫甩開這些又漫上心頭的無力與挫敗,心中的微澀地問向女郎:“六娘子,好似不喚我三郎了,是因為沈三郎嗎?”
王靜姝容色微怔,她好似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下意識地就避開了這個稱呼。
她眉目也微蹙了起來,沈遐洲實在是個病得不輕的郎君,心眼小的什麼都要計較,都傷得躺床上喝藥了,還病歪歪地同她計較稱呼問題。
呂思溫目色失落地下暗,又聽女郎道:“清遊,日後我喚你清遊吧。”
“這樣好分辨一些。”
呂思溫才冒出的喜悅又被女郎的後一句話打擊得體無完膚,其實他還想問王娘子為何會出現在陰平,也是因為沈三嗎?可到了現在也問不出了。
王娘子只是因為家中行幾一樣,就輕易規避了對他的稱呼。
如此,哪還需要再多問呢。
也是這時,王靜姝偏移了馬頭的方向,請求向呂思溫:“清遊,我今日邀你田獵,實為還有一事相求。”
“六娘子但說無妨。”呂思溫藏起那低落,目光清朗明亮。
“清遊在陰平見過我,可否當做你我之間的一個秘密。”
“六娘子原是為這事,我從未與人提起過此事。”只是數次放在心中奇怪罷了,似為了讓自己有個答案,他終還是問道:“六娘子怎會去的陰平?”他停頓一下,一口氣問出:“也是為了沈三郎嗎?”
王靜姝被問得一時不知該如何答的好,只覺得呂思溫不但倔強得緊,猜得也準,接連提到沈三郎,她下馬牽行,思量著有些話或許需要說清楚:“清遊猜得沒錯,我確實是因沈遐洲才去的陰平,但不是為了他而去。”
一字之差,卻相差甚遠,前者可以有很多的原因,後者卻只有指向沈三郎的一個原因。
既事出有因,那他是否還有機會?
呂思溫又湧上希望地想,然女郎的話並未說完——
“三表哥慕我,而我也有些喜愛他。”
王靜姝坦坦蕩蕩地承認著自己的情思,卻斬斷了眼前人的情思。
“六娘子其實不必與我說這些。”呂思溫的心被女郎的回答來回地高懸晃蕩,最後終於是死了地道:“我不會同旁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