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瑤知道李芸嬈是好意,也不想她難堪,起身笑道:“既然公主點到我,那小女子就卻之不恭,獻醜了。”
時因清晨暮雨,此刻舉目望去,正見到水面上一輪彩虹顯現,一群水鳥自湖中蓬萊島劃過,當下唐西瑤稍加凝思,吟道:“暮雨晗芳瑞,水映彩煙飛。群鵠出巢去,燕兒心已歸。”
不等齊御風等人喝彩,就聽有人說道:“這是哪家的姑娘,吟得如此美妙詩句。”隨著這句問話,全場齊齊伏地跪拜下去,原來竟是皇帝李隆基,身旁相隨著楊玉環來到了詩會,後面跟著眾多隨眾,不下一二十人。
今日是天長節宮宴,與會的除了高階群臣之外,還有其他諸多各地方的頭面人物以及名流雅士。要知當時正是千古盛世的大長安,諸如此類宮廷聚會那是時時都有的。李隆基微微抬手道:“今日是過節加遊戲,大夥兒輕鬆些,君臣之禮就免了。”
李芸嬈上前參拜後,起身挽著李隆基的手臂道:“父皇怎的會來此。”李隆基笑道:“朕與諸人宴會方畢,聽侍從說起你這頑皮丫頭在舉辦詩會,便與眾人來湊湊興子。今日來為朕慶賀天長節都是有頭面的人物,你可不能怠慢了。”楊玉環笑道:“陛下放心,萱寧公主聰慧能幹,自能照顧周全。”李芸嬈滿臉冷淡,道:“貴妃娘娘誇獎了。”楊玉環尷尬的笑笑。葉隨雲幾人發覺蕭凝兒竟然跟在楊玉環身後,只是背上不見了那對從不離身的冰心劍。
李芸嬈心知父皇之後的來客定然不少,連忙著人又籌桌搬椅,加大會場。待佈置妥當,先請李隆基入主坐,這才陸續請眾賓入席。為首之人自然是李林甫,李沐晨見到父親,忙上前行禮。後續人中,無論入仕與否,皆身著華貴的日常服飾,不著官服,想來是因為今日宴會只為賀壽之故,太子也在其中。
葉隨雲驚訝發現,在祆廟中有一面之緣的那個白髮老翁陸先生也在其中,依稀記得伊長老說他是自己舊友,卻並未道出此人來歷,現今看來當是來頭不小。這時發覺唐西瑤輕碰自己,順著看去,原來那囂張跋扈的安慶緒也在其間,此時正手握酒杯哈哈大笑。
皇帝笑問道:“適才是誰在唸詩?”唐西瑤上前拜下道:“陛下,是民女。”李芸嬈拉起唐西瑤的手,道:“這是唐西瑤,父皇可還記得她?”李隆基點點頭,道:“川蜀唐氏,朕記得。”用手在胸口一比劃道:“原來是這個小姑娘,上回見她還只有這般高。”唐西瑤道:“民女此次特代表唐氏一族來京恭賀陛下的千秋壽誕。”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道:“朕遠遠聽你方才一作,但覺韻味不淺,內中又別意深長呀。”唐西瑤臉一紅,踟躕不語,李隆基笑問道:“李卿覺得如何?”
一箇中年男子站起,道:“陛下所言甚是,唐姑娘的詩精巧雅緻,別開生面,述說這太液池的雨後美景,內中又似在說一個女兒家已然心有所屬,尤其最後一句更是明白。”唐西瑤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李芸嬈尷尬不已,她知唐西瑤實在回應先前沈莊行的表白,上前小聲怨懟道:“你本有意中人,怎不早說,害我上躥下跳的忙活半天。”唐西瑤沒好氣道:“你也從沒問過我呀。”
李隆基頗為驚訝,道:“此話可真?”唐西瑤道:“這位李先生大才,對小女這點粗淺辭藻自然一看就透。”大唐天寶時,社會風氣開放豁達,尤其女子地位頗高。唐西瑤雖出身名門,畢竟是武林中人,因此話說的乾淨利落,毫無扭捏,直接承認。可憐一旁的齊御風心中酸楚,深知唐西瑤心中之人絕非自己。
李隆基面有惋惜之情,搖頭道:“可惜,朕剛才本還在想,這麼好的女孩,豈不是太子妃的絕佳人選。”太子李亨坐於旁邊,聞言眼光一亮,後又黯淡。
唐西瑤回道:“謝陛下厚愛,只恐小女難報皇恩了。”李隆基笑呵呵並不在意,示意唐西瑤免禮,對李芸嬈道:“朕與諸卿半路而至,莫打斷了詩會,豈不掃興,下一個該輪到何人了?”李芸嬈回道:“還不知呢,要看天意了。”
“哦,這是何意?”李隆基問道。李芸嬈拿出一隻竹蜻蜓來,道:“就讓它來決定,竹蜻蜓落得離誰最近,就由誰出詩。”皇帝哈哈笑道:“就你這丫頭主意多。”
李芸嬈走到冷小小面前,將竹蜻蜓塞過去,道:“冷小小,你來引。”冷小小不料她由此一著,問道:“為何?”李芸嬈道:“你身為男子,氣力大,閒話少說行不行?”冷小小知道這個公主最蠻不講理,不予招惹她,雙手一挫,將竹蜻蜓引上空中。他怕公主再找茬,因此使足了力,只見那東西筆直上升足有兩丈高,到頂後飄飄蕩蕩忽左忽右降下來,隨著輕風在眾人頭上擺動,繞了一圈,最終正落在李芸嬈腳邊。
皇帝哈哈大笑:“你這東道主豈能逃過,快快賦詩一首。”李芸嬈對冷小小哼了聲,一副知道你是故意的樣子,伸手將旁桌上的酒壺拿起,將面前兩隻空酒杯斟滿,一手一隻端起,沉思片刻,作勢對著天空一敬,說道:“天苑金碧樓,瓊漿敬玉斗。凡心看不見,何物最難求。”說罷,將右手之酒一飲而盡,將另一隻酒杯放在了冷小小面前。
人群中傳來喝彩聲,誇獎聲不斷。皇帝問道:“李卿以為如何?”實際上這首詩簡白易懂,算不得佳作,如市井街頭的打油詩一樣。多人誇讚,究其原因,必是她身份尊貴之故。但李芸嬈年紀本少,平日又少於詩詞修習,由此一作,也算難得了。
那李大人站起,卻對這闕詩的本身好惡避而不談,道:“公主以美酒敬天而發問,令下官也不禁要問,究竟是何物難求了。”
李芸嬈嘆了口氣,回道:“當然是真心難求,只恨世上就是有那麼樣的傻子,什麼都瞧不見。”眾人都親眼見到她將酒杯放在冷小小面前,此時一番話,豈非是**裸在表露心意。
所有目光都轉向冷小小,只見這個一貫冷靜沉著的天策少帥此時窘迫之極,面色青紅不定,無所適從。他是死活都沒想到公主竟對自己有情。唐西瑤忍不住好笑,這李芸嬈當真是個敢愛敢恨的性格,只怕冷小小往後有的受了。
楊玉環道:“陛下,萱寧公主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才華,著實令人欽佩,陛下定要施以貴重賞賜才行。”
李隆基笑眯眯點頭道:“不錯,還是愛妃想的周到,我等不請自來,該當有所表示。無論何人做得好詩,朕都有封賞。喏,丫頭,你想要什麼?”
對於楊玉環的示好,李芸嬈心裡可不買賬,她本想說什麼都不要,突然撇到冷小小,不由躊躇一愣。唐西瑤正在旁邊,見狀趕緊拉她一下,小聲道:“你不會是想你父皇招冷小小當駙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