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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四章 江津舊友

自打在長安與葉隨雲分別後,李裳秋便孤身尋到了荻花宮,秘密潛入打探。w?ww?.r?a?n?w?ena`c?om她知這紅衣教中高手如雲,處處埋藏危機,因此行事萬分小心,在未得到聶笑天的下落前,從不敢大張旗鼓。這也導致她數年間所獲無幾。雖也曾暗中偷綁了幾個教徒逼問,奈何她所詢之事發生在二十餘年前,那些教徒一無所知。事後為防洩露行蹤,李裳秋往往將教徒殺掉滅口,好在紅衣教中人員來往眾多,且相互間冷漠麻木,即便發現有人失蹤,最後也都不了了之。轉眼三年過去,就在李裳秋耐心漸失之際,這日突然遠遠看到葉隨雲的身影,不由大喜,正要出聲招呼,卻驚覺阿薩辛竟也與其同行。李裳秋驚疑不解,遂暗中跟上,直到來到李渡城,躲在暗處聽到了幾人對話,才知終於找到了心心念唸的聶笑天。眼看如今已面目全非的聶笑天,李裳秋的淚水如斷線的水珠般落下。

聶笑天卻只點點頭,道了聲:“多謝。”轉身呆呆看了葉隨雲片刻,猙獰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使勁拍著葉隨雲背,連聲道:“好。。好。。。好孩子。。。好小子。”邊說著那只有一半正常的眼中又流下淚水。

聶笑天用獨特的手法在代施肩背拍打了幾下,說道:“這‘原罪縛穴術’是阿薩辛的獨門武功,與我們中原的點穴相似,當年此招也曾招呼在我身上。”只見代施漸漸恢復了知覺,輕輕舒出一口氣。李裳秋將她扶起輕輕喂水。

聶笑天問道:“桂香媽媽呢?”葉隨雲神情一黯,遂將祖母已逝的事說了。聶笑天一聲長嘆,默然不語。

葉隨雲終與父親重逢,心中喜悅充塞,難於言表。他為不使父親難過,主動說起幼年與祖母生活之事,這一說便滔滔不絕的講吓去,期間聶笑天聽得極是認真,時不時點著頭。待說道與谷靈靈結識後的經歷,葉隨雲想起在長守村險些為兩名紅衣教徒殺死的遭遇,慨嘆萬分,說道:“孩兒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當年在危難時救我性命的,竟然就是自己的父親。虧我這些年還苦苦四處尋找著爹爹。”聶笑天卻似乎已然忘記,神情木然。

葉隨雲又將其後發生的種種詳述,自己如何習得秋雨內功,又如何無意中救下郭巖,從而成為丐幫幫主。在說到協助七秀坊擊破無鹽水賊時,忽想到那個可憐的女子春眉,他摸出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柄木梳,仔細端詳,慢慢道:“原來春眉的救命恩人也是爹爹。”這個困擾在他心頭多年的疑惑,此時也終於有了答案。只怪自己的榆木腦袋太不靈光,否則當時就該想到,除自己外,若非父親聶笑天,這天底下上哪兒去找第二個會降龍掌的人。也不至於後來瞎耽誤這許多功夫了。

聶笑天對春眉之事並無反應,似乎正神遊物外,說道:“拓跋兄重塑經脈後,二度修煉內功,其威力確然非同凡響。但他畢竟已是受損之軀,秋雨內力練至八成地步已是盡頭。若如你所說,已將秋雨真氣盡數吸納,為何相比起他來,你的功力卻似尚有不及?”

葉隨雲便將自己功力消退的前因後果說了,待說到在惡人谷所遇之事,聶笑天打斷道:“你說惡人谷正傾全力南下?”葉隨雲點點頭,聶笑天問:“這是為何?”葉隨雲又把如今正如火如荼的兩盟之爭相加解釋了一番,再說到冷小小對朝廷的擔憂,最終道:“待兩盟戰端一開,到時李林甫這個奸相,必將奪兵起事,無論他能否成功,必是國本動搖之局。孩兒只知,天下大亂就在眼前了,只恨自己人微力弱,無力阻止。”

聶笑天多年身居屍谷,並不通外界訊息,因而對葉隨雲所說的事竟絲毫不知。他沉默良久,問道:“王遺風不該是如此糊塗之人,他怎麼說?”葉隨雲道:“孩兒也曾力勸王前輩止戈為宜,但他說自己已無路可退。想來是執意要打這一仗了。”

聶笑天聽罷抬頭看了看,道:“天色已然不早,那些鬼東西快要出來了,你們跟我走。”葉隨雲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屍橫遍地,問道:“爹爹,你是說還有更多屍人?”聶笑天將地上的黑棺扛起,哼了聲道:“這才殺了幾個。早著呢。”葉隨雲背起衛棲梧,李裳秋扶著腿腳還不靈活的代施,隨著聶笑天來到廢城之中的一處莊園。那莊園的圍牆完整結實,多處有修復的痕跡,想來這裡正是聶笑天的居所。進到裡面,只見院落中並不雜亂,收拾的乾淨整潔,幾人也不由精神一振。

聶笑天對葉隨雲道:“在此休息一宿,明日天一亮,阿雲你隨我去個地方,希望還來得及。”葉隨雲還想再問,聶笑天卻已遠遠走開,盯著天空發呆。到的晚間,就聽恐怖的嚎叫聲在城中四起,葉隨雲知這定是無數屍人所發,那叫聲似狼非狼,似鬼非鬼,只把幾人聽的頭皮發麻,代施緊緊靠著葉隨雲不敢喘氣。那些慘嚎聲忽遠忽近,可以想見屍人四處遊蕩,好在他們所處莊院大門深厚,圍牆完整,那些屍人無法闖進去。

隨著夜幕降臨,眾人發覺聶笑天與白天不同,似乎有些不妥起來。說話時總是忽然停下,怔怔發呆。又或者葉隨雲等人講了半天,他卻好似一句都沒聽到,而是喃喃自語。最令代施驚恐的,是聶笑天時不時雙目大睜,渾身發抖,似乎在極力壓抑抵抗著什麼,每到這時,他便趕快盤膝打坐,不一陣便即寧定。

眼見葉隨雲滿臉擔憂,李裳秋上前安慰道:“你爹爹身中屍毒多年,雖保住了性命,但想必毒性仍會時時發作。聽外面屍人所發之聲,想來此毒到了夜晚尤其厲害。”葉隨雲頜首勉強一笑。他抬頭看去,只見一輪如盤明月高懸在夜空之中。

這時廳外的聶笑天道:“秋妹說的不錯。”只見他方運功已畢,聽氣息似乎好了些許。葉隨雲忙去攙扶住父親,問起了其中緣由。

原來當年天子峰之役後,阿薩辛將昏迷的聶笑天帶回荻花宮。打算將其煉成屍人。須知被練屍之人若是武功越高,煉成後威力越強,而如聶笑天此等絕頂高手更是極致的好材料,可遇不可求,一旦煉成屍人,阿薩辛便可施展控屍之術將其役使,成為自己的殺人工具。

怎奈阿薩辛沒有料到的是,聶笑天功力之高竟足以抵抗屍毒,他被泡入毒水七七四十九日,竟是全無變化。阿薩辛暗暗納罕,又加重了藥性。某一日聶笑天甦醒過來,發現周圍皆是被浸泡在毒水之中的受難者,最讓他揪心的是自己的妻子李持盈竟然也在其中,妻子雖面目如昔,但已全身發青,已然屍化。聶笑天那時剛剛甦醒,體力未復,只得強忍心中悲痛,裝作依舊昏睡。期間他周圍已然煉製完成的屍人一批批被送出,只有他獨自停留在地牢中。又過數日,當聶笑天終於感到體力完復,便大展神威,扯斷捆縛鐵鎖,打死了守衛,闖出宮去。在得知所有屍人都被送至李渡城後,他徑直趕到此處,經過三天三夜搜尋,終於發現了屍群中的妻子。

這時阿薩辛也已隨後追至,其時聶笑天經過連番傷毒,功力僅餘七成,二人一場大戰,不分勝負。阿薩辛眼見功敗垂成,懊悔不已,他沒料到天底下竟然有人屍毒難侵,暗忖早該一刀將此人殺掉,以絕後患,但當時卻已無可奈何。臨去時他對聶笑天道:“你功力雖高,但畢竟已屍毒入體,雖短期內徵兆不顯,但若與人接觸,對方必會中毒。這天底下功力如你者可不多。”留下這一句後,便即離開。

聶笑天哪裡會信,只當這是阿薩辛失敗後的狂言。他尋得一口木棺,將妻子鎖入背在身上,本打算去尋找兒子葉隨雲。卻在路途之中遇到一放牛老漢,二人一番交談後,使用了同一只水袋飲水,老漢喝了沒幾口,臉色一變,渾身抽搐倒地,不多時便斃了命。聶笑天大驚,檢視之下,發覺是中了屍毒。他這才知道阿薩辛所說並非是欺騙自己。

如此一來,聶笑天便打消了重見兒子的念頭,想到自己身帶劇毒,豈能如常人過活,若是冒冒然返回,只恐身邊的人皆難逃厄運。加之妻子已成屍人,只怕再難為世俗所接受,這般思量後便揹著棺材回到了李渡城,一住二十多年。這期間,他每日摘果打獵,以動物鮮血餵食妻子,從不許她跑出去害人。見到附近有人遇險,便出手相救。

聶笑天不肯離開李渡城,深究其因,實則還有另一緣故。在他內心深處,始終抱著一絲希冀,本著萬物生克之理,所謂毒蛇百步之內必有解毒草藥。所以他希望於這屍人橫行的地方終能尋得解藥,使妻子恢復如昔。

隨著屍毒在體內年深日久,聶笑天的體貌發生了巨大變化,半邊身子逐漸屍化。而且屍毒不斷耗損他的真氣,功力也早已不復往日。或許正因內力和屍毒此消彼長,毒性漸漸不受壓制,近些日子一到夜晚便發作起來。但好在隨著時日愈久,毒性似乎已被鎖在體內,不再傳染給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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