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整裝上陣,見對方吐蕃球手早已等不耐煩,各個面目猙獰,大喘粗氣,看起來是憋足了勁要收拾這邊。
普丹讓冷著臉道:“雖說是友好遊戲,但球賽之中,難免出現意外傷情,即便斷手斷足也在所難免,還望幾位小心在意。”一番話深諳恐嚇之意,他已經暗中示意自己的球手,最後一陣定要下狠手,叫這些孱弱的漢人們知道輕視吐蕃勇士的代價。只不過心中隱隱一絲不安,這新上的四個人,或閉目養神,或嬉笑不已,或滿不在乎,看起來別說對自己方才的一番威脅毫無反應,甚至像是有些不耐煩。
隨著公證的令官一揮令旗,拋球入場,第三局開始。吐蕃球手如出閘猛虎般縱馬衝出,果然不出所料率先將球搶到,一聲唿哨,其他吐蕃球手分左右兩側包抄而上,全隊直撲對方腹地,眾客眼看吐蕃又要得分,卻不知怎的忽然全體勒馬急停。再一看,原來不知何時那木球已經靜靜停在了齊御風的杖下,卻沒人知道他是何時出的手。
齊御風冷笑一聲,將球傳給雁無憂,調轉馬頭疾馳而下。這時吐蕃球手們才如夢初醒,吼叫著衝向雁無憂,卻哪裡搶得到球。雁無憂以劍術御球杆,那木球幾乎不落地,被他勾來打去在空中翻騰。只把一干吐蕃人看的目瞪口呆。
冷小小這時騎馬從另一側殺到,雁無憂看對方有四人都到了自己身邊,啪一聲將球擊過去。冷小小是四人中騎術和球術最規矩的,一招一式都清楚明白,他帶球狂奔向前,霎時已到對方球洞前,三名吐蕃球手連成一排,揮舞著月杖殺來,冷小小停住馬,將球擊出,木球飛向吐蕃的球洞前,負責守衛的最後兩名吐蕃球手同時縱馬去接,齊御風已搶上前,背對球洞,並不轉身,月杖後揮,一聲脆響,木球直奔網底,大唐得一分。
全場轟然喝彩,吐蕃這邊竟是連一口氣都沒喘完,大唐隊已兔起鵲落間得分,乾淨利落。李芸嬈更是大聲喊好,激動起來,把杯中酒潑了李亨一身。
冷小小心知齊御風所學武功百花拂穴手,乃是一等一的點穴功夫,講究的就是以氣運指,發力精準。因此那三個在常人看來過於小巧的碗口木洞,對齊御風來說卻可說是海天之闊。
吐蕃的球手們不愧是經驗豐富,頗為老辣。不等喝彩聲停歇,已重整旗鼓,迅速將球擊出,要趁對方還未來得及回撤,快速搶回一分。一個身形最魁梧的大力士,掄圓月杖將球擊出,只見木球劃出一道弧線,橫跨半個場地,飛向衝在最前的球手。不料那球在半空轉個彎,提前落了下去,停在了葉隨雲的馬前。
冷小小,齊御風,雁無憂不約而同露出一絲微笑。以秋雨訣十層內功注入球杆上,等於以葉隨云為心,無論前後左右,五丈之內木球就相當於鐵球,他手中球杖如同磁石,那是怎麼都繞不過去的。
眾吐蕃球手還沒明白,葉隨雲快速將球打給冷小小,再給雁無憂,最終又是齊御風完成最後一擊,隨著再一輪的叫好聲,至此拉開了一場如同屠殺的球場序幕。
冷小小沉穩老練,前後排程,雁無憂翻飛飄逸,靈活細膩,齊御風快速精準,雷霆萬鈞,葉隨雲淵渟嶽峙,氣勢如虹。四人如同配合習練多年,默契純熟毫無生澀。這其中尤其雁無憂打的最漂亮,一套紫霞劍法暗藏其中,木球上下翻飛,叫人賞心悅目。每次他一碰球,場外數以千記的賓客就發出震天的彩聲。當然,其中不乏真正有眼力的人,知道四人之中,反倒是那個拖在最後面,毫不出彩的鐵面人最不簡單。
至此吐蕃球手們再難搶到木球,即便偶爾得回球權,也難以逾越葉隨雲強大的防守之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一個接一個將球送進自家門洞。
其中幾人想要故技重施,朝著人猛撞,可又怎知,這四人豈是前兩局的球手可比,反倒被彈的人仰馬翻,受傷不輕,更有甚者四肢僵麻,自然是被齊御風頂中了穴道所致。普丹讓張著的嘴始終沒再合上。
最終局罷,結果齊御風得到三十七分,雁無憂得二十五分,冷小小二十一分,葉隨雲十五分,加上第一局大唐得到的一分,公證官宣佈賽果,九十九比三十一,吐蕃球隊在第三局竟是一分未得。四人聽到竟然差一分沒能破百,都不禁抱頭惋惜,互相埋怨。絲毫不顧忌呆在一旁欲哭無淚的普丹讓。
皇帝喜色顏開,道:“吐蕃與我大唐乃兄弟之邦,自不必計較一個遊戲的輸贏。朕為表對貴使團遠道而來之謝意,特賞賜百金,珍珠百斛,綾羅百匹。”畢竟是在自己壽宴上,能有這等反敗為大勝的結果,李隆基顏面有光,當然高興。卻也不忘輕重之分,先安撫了吐蕃使團。
普丹讓雖顏面無光,但一聽到皇帝的貴重賞賜,不由也歡喜,連忙帶著一干人跪拜謝禮。
這時李林甫起身道:“我天朝人傑地靈,英才輩出,自不必說。最重要是有陛下的福澤庇佑,自然無往不利。更何況區區一場比賽乎。”宴會之中一干宗室諸臣聽他出聲,也紛紛藉機對皇帝致以賀詞,大誇特誇,倒似剛才那場馬上擊鞠的比賽是皇帝打贏的。
眾人說到高興處,就見一個官員走到場中拜倒,說道:“臣仰望陛下聖恩,心下激動莫名,慶幸自己能生在有如此聖君之世上,實在忍不住要一吐心曲,為陛下賦詩一首,以表臣的忠心。”言語諂媚之極,不免讓人打心裡瞧不上。細看說話者,在場認識他的倒不多。冷小小和葉隨雲卻一眼就認出是郭青。
皇帝自然不識此君,但今日普天同慶,也不好駁斥,只得點點頭。郭青大喜,道:“大唐富有太平,陛下萬壽無疆,我必忠心耿耿,永生永世為臣。”眾人聽得紛紛皺眉搖頭,這詩別說無半分文采,就連個詩都算不上。
如此粗鄙不堪的詩,恰恰讓李隆基好奇起來,問道:“卿家姓甚名誰,先居何官職?”
郭青此人,愚蠢而貪婪,總是不滿足現狀,每日裡滿腦子都想,一個區區御史豈能足夠,要飛黃騰達,就要好好巴結皇帝。今日終於等到機會,厚著臉皮出了這個風頭,希望皇帝記得自己,沒想到皇帝陛下立刻就垂問,自是大喜過望,道:“臣郭青,在御史臺當差。”
李隆基又問:“你是哪一年中榜的進士?中在幾甲?”皇帝心中恚怒,要問清楚,何以這種毫無才學之輩竟可在朝廷任職。
郭青聽到皇帝的問話,立時從升官的美夢中驚醒,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個字,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
皇帝見他一副獐頭鼠目,更是來氣,還待再問,冷小小道:“陛下,臣知道。”
皇帝道:“你知道?”
冷小小點頭,回道:“這位郭大人非但不是中榜的進士,恐怕練字都不識。”
李芸嬈忍不住道:“不認字?怎麼可能。”
冷小小道:“因為他以前只是個丐幫中的低階弟子罷了。”
皇帝卻不明白,問道:“丐幫是什麼?”
李亨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回父皇,就是。。。就是要飯的叫花子。”
李隆基大怒,一手拍在桌上,頓時全場靜若寒蟬。郭青心膽俱裂,嚇得在地上咚咚不停磕頭,此舉無疑也印證了李亨的話。
冷小小注意到此刻李林甫面色鐵青,帶著不安,心中突然有個念頭,興許洗刷葉隨雲冤屈的契機就在眼前了。他轉頭道:“臣一開始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得以入朝任職的?”
李隆基聞言愣了一下,點頭道:“朕也有此疑惑。”
冷小小回道:“既然非科舉一途,那想必定是有人保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