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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漣漪漸起(三)

便是距退朝也有段時辰了,而宣事殿中諸臣們卻仍在。入耳是嗡然議論,在我與桓恪進殿後停了剎那,隨即更甚。

隨著恍若未聞的桓恪一併參見桓鈞烈,方直身桓鈞烈便發問:“伶月帝姬這幾日在平州王府住的可還習慣?”

他此語一出朝堂討論聲登時又大一重。我心中揣測桓鈞烈此舉何意,邊答道:“多謝皇上牽念。伶月近日燕燕居息,倒有些久蟄思啟了。”

“原是平州王府舒適,便於帝姬整頓。”桓鈞烈之聲自高階之上傳下,一絲起伏都無:“想來這也正是當日孤派祁愛卿去請伶月帝姬移駕,伶月帝姬婉拒之因了?”

進殿時我已暗中大致打量過整個朝堂,瞅見祁連衣位置,已在我斜後方。桓評卻與我們所站之處平齊,似有若無聽他輕哼一聲,也不去理會。

桓恪已替我回話:“稟皇兄。臣弟因考慮伶月帝姬初來乍到,人地兩生,且將伶月帝姬安排在臣弟府邸中更能顯出胡汝誠意,因此才再三挽留伶月帝姬。伶月帝姬難違盛情,方才謝絕了祁將軍。”

“平州王與伶月帝姬俱是未婚男女,冒失同住未免有些於禮不合罷。”桓評終於開口,冷冷道:“況且如今,普天之下盛傳的,可是平州王劫走伶月帝姬。哪裡會有階下囚徒住在親王府中之理呢?”

他故意牽扯到我與桓恪清譽,是算準我不得辯駁。桓恪剛欲反駁,我微側身攔住他,明白他並非是為自身而怒,心頭不合時宜的暖了暖:“攝政王所聽聞的訊息,是自泛夜傳開的,不錯吧?”

知他不會理會,我微微一笑,自顧自說下去:“伶月身份,此處不消細說,各位心如明鏡。泛夜未盡職責,以致此景,自然百般推脫,以清己責。但伶月此刻身在胡汝,所受何等對待,便與泛夜再無干系,只是彰顯胡汝大國風範。伶月是居於碧瓦朱甍之下還是身陷囹圄之中,歸根結底,全憑在場諸位而定。”

此言一出,眾人或驚或疑,卻無反對之聲。朝堂漸靜,桓評被我反將一軍說不出話,桓鈞烈沉默依舊,只有桓恪極輕的一笑,而後朗聲:“正是此理。涼鴻與泛夜所知訊息的途徑只能由胡汝而來,而真實情況只有各位知曉。為顯我胡汝氣度,各位該當如何,怎樣最為得體,自然不需多言。”

又抱拳衝桓鈞烈道:“還望皇兄早下定奪。”

沉聲應了一聲,桓鈞烈終於開口:“伶月帝姬此來,孤著實有些措手不及,因此許多細節還需慎重斟酌。對外便稱——”

他沉吟片刻,“伶月帝姬居於皇室別苑照花臺罷。”

諸臣齊聲應是,我還未福身謝恩,他卻又道:“只是攝政王所言也有理。雖說從順公主也在平州王府中,但為伶月帝姬名譽考慮,左右總有些不妥。伶月帝姬不若還是搬入皇宮為好。”

桓鈞烈舊話重提,我微愣了愣,桓恪在一邊未免我尷尬又替我接過話去:“皇兄,伶月帝姬畢竟已在臣弟府中住了一段時日,方熟悉了周遭環境,若再行搬移只怕會使伶月帝姬勞累。且平州王府雖稱不上富麗堂皇,卻也舒適安穩。因而……”

“若論舒適,總是皇宮為上。”桓鈞烈忽地帶了一抹笑,卻並瞧不出有多愉悅。“四弟一再阻攔伶月帝姬離府,若無難言之隱,便易遭人口舌。依孤心意,伶月帝姬入住歸桑皇宮,方最為得當。”

他有意將入住二字說的含混不清,若說是“入主”也未嘗不可。宣事殿登時鬨然,眾臣紛紛望來,我如芒在背,平生一身冷汗。

桓鈞烈總說我來的突然,他猝不及防需三思而行,可事實上,他早已未雨綢繆,步步為營。我方才還疑他為何一再要我離開平州王府,卻原來原因皆在此處。

胡汝眼下還未立皇后,若我當真“入主”歸桑後宮,皇后的名頭定是名存實亡,隨意何人都會不敬於我。因此故,涼鴻反映如何不敢妄論,但其定會藉此機會施壓於泛夜,泛夜便無論時情是否得當都必得即刻出兵。

為顯誠意決心,忝渠兵力只怕也會調走大半,如此泛夜後方空虛,正是有機可乘。涼鴻又怎會放棄這等良機,必然會舍胡汝而驅泛夜。到那時,境況便全然變換成胡汝與涼鴻爭奪泛夜地界。

不說胡汝兵強將勇,即便是略吃了些虧也無傷大雅,只說戰火從胡汝轉至泛夜便已是旗開得勝了。

是與小國聯手,與大國一較高下容易,還是與大國互不相犯,定有土地收歸囊中更宜?這問題縱使問我答案都分明,更不必談桓鈞烈了。一國之君怎會顧及柔弱女子的銜悲茹恨,既於他而言更合算的路是另一條,又怎會再論我來至胡汝的初心幾何。

似驟然落入冰窟之中,我再無力無法思索,越是焦急的想要拒絕越是張口結舌,如鯁在喉。

幾乎要萬念俱灰之際,桓恪從容鎮定之聲響起在我耳畔,有餘音繞樑之感,又增不容置疑之信:“皇兄所言,只恐不妥。”

“因為伶月帝姬,已是臣弟未過門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