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九十六章 救過不及(上)

似我們與他之間隔了無形的厚重的屏障。許久,孟燁寒方慢吞吞的回身,雙眼猙紅,臉頰血跡斑斑,衣袖盡染,顆顆豆大的血滴從袖口處連綴著砸落到地上。

“胡汝……開元王?”

又過了良久,孟燁寒方以耐人尋味的口吻不急不緩的開口。他斜斜挑起一抹笑,方欲再言,轉眸卻看到我。

“這不是皇妹麼?……不對,此時此刻,皇妹又已搖身一變,重為涼鴻帝姬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語氣譏諷分明,孟燁寒將手臂舉起,挑釁挑眉:“當初在依柳池邊,孤曾恭喜帝姬選擇明智,投靠宗政煦。但是看如今情形,確是當年孤武斷了。只是,伶月帝姬一貫擅長見風使舵,趨利避害之道。彼時既能捨棄宗政煦,投入胡汝開元王懷抱,今次想來也能辨明事理,歸順於孤罷?”

他逐漸興奮,逐漸慷慨激昂:“你若懂得討好於孤,令孤歡欣,孤可勉強考慮封你為泛夜嬪妃。縱使你實際身份卑微低賤,孤也大可將涼鴻作為一個大郡,先將你封做郡主!其後再順理成章,納你為妃!”

語無倫次,言語顛倒,我尚未回應,孟燁寒又踉蹌一步,轉向桓恪:“胡汝開元王,也自當收歸我泛夜麾下!孤原也打算廣納賢士,收天下良臣猛將!待到萬事俱備,待到時機成熟,再一舉舉兵,攻打胡汝!到那時,三國歸一,天下我統!孤便封你做朝中重臣,與孤共享世間榮華富貴!”

“孟燁寒……”

再難忍耐,我出聲打斷他痴狂幻想,聲音低沉:“我只問一句。宗政庚付……身上的這許多傷痕……俱是你,親自動手的麼?”

微愣了一瞬,轉而哈哈大笑。孟燁寒指著地上支離破碎的屍身,得意狂笑起來:“自然如此!自當如此!此等奸臣,把持泛夜朝政數十年!孤如何不該替父皇報仇,替泛夜臣民報仇,還泛夜一個朗朗乾坤?!孤只恨換了數把大刀,俱已砍到澀鈍。本欲將其凌遲,卻一時失手讓他落得痛快!不過無傷大雅!孤早已命人去取長鞭,大斧,預備將此賤民鞭屍於眾,曝屍荒野!到時候,伶月帝姬可要前來觀摩麼?”

幾乎要忍不住乾嘔感覺,我深深垂下頭去,看著桓恪雙拳緊握:“宗政庚付臨死之前,便一句話都未曾申辯?”

“他還有何話可申辯?不過一直紅著眼看孤,自己也知道其身有滔天大罪,罪無可恕!臨了了,竟還當真落下淚來!歸根結底是個懦夫!開元王尚可以瞧瞧,雖首級已被孤砍下,但仍能看出這老賊死不瞑目吶!”

鄙夷厭棄,唾罵不休。孟燁寒癲狂的叫喊著:“死了父親,接下來便是兒子!孤已命全國緝拿罪臣宗政煦!待其歸案,孤便要其親眼看著他父親腐爛發臭的屍身,如他父親一般無二的死法!如此,才能聊洩孤數年來心頭之憤!”

欲要言語,卻失了聲音。泛夜如今已是滿目瘡痍。宗政庚付乃泛夜朝野之定心丸,乃泛夜實權的掌控者。孟燁寒不思後果,奪其權力,殘忍殺之,勢必會在三國掀起滔天巨浪。宗政庚付位高權重,尚死狀如此悽慘,不論素日裡曾與他交好或利益相關的的臣民,便是與之無關的百姓也定然是心驚膽戰。泛夜國內已是朝臣出逃,民眾四散。

依孟燁寒之智,若他尚有理性,絕不會偏激至此,將自己逼上絕境。但他個性卻最是眼中容不得沙,點滴小事也要一吐為快。宗政庚付這些年來對孟登、對泛夜皇室的欺壓,早已成梗在孟燁寒心中永不可能消除的利刺。在還需要宗政煦在外轉圜作戰時,孟燁寒自然動宗政庚付不得;只恐蕭紂身亡的訊息甫一傳回忝渠,孟燁寒便立時對宗政庚付下手,雷厲風行,打一眾窺探泛夜皇位終歸何方的眼睛們一個措手不及。

其實孟燁寒此刻,離崩潰只一步之遙。

踟躕猶豫,欲言又止。如此糾結片刻,我抬眼卻見孟燁寒竟當真自太監手中接過了一條長鞭。他噙著笑,眼角卻俱是恨毒神情,手臂高高揚起,便要猛揮而下。我再顧不得旁事,在桓恪鉗制住他手腕的同時大聲疾呼:“宗政庚付是你生父!”

一把甩開桓恪,孟燁寒轉眸看著桓恪寬慰的與我並肩立在一處,竟仍自興高采烈,得意洋洋的反問一句:“你說什麼?”

我疑心他分明是聽見了,卻只當是虛空中的一句混雜。縱我非局中人,卻在此刻真切體會到涼鴻皇后伶水彼時的痛苦與揪心:“我說……宗政庚付是你生父,宗政煦是你親兄弟。你的生母是涼鴻皇后伶水。……你姓宗政,不姓孟。”

嘴角弧度定在原處,許久方頗為勉強的向上一揚。孟燁寒不屑的撇過頭去,眸中分明一絲憤怒,一絲慌亂:“伶月帝姬向來據理力爭,何時開始以這種笑話蠱惑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