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沒聽到?平之一共三次路過那邊附近,可無論哪次路過,她和那人都正難解難分,她又怎麼可能回應?
那人是裴紀,他是裴紀啊……
是她存在心裡四年不敢觸碰的裴紀啊……
……
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還是俊採風流、名滿京師的裴五公子。
永康十四年的夏天,她被父親送到了為前梁皇子選妃而舉辦的賞荷宴上。
那樣的宴會,請的都是五品以上官員的女兒,唯獨她一人,明明不夠格,卻還是尋了門路進去。
她初到京城,也不認得誰,又是那樣尷尬的身份,京城貴女們雖沒有明著給她難看,可也有意無意地落下了她。
宮人們也看不上她,領了她去更衣後,竟沒有人再領她回去,她一個人走了幾步,便迷了路。
她曾經以為,那一次迷路,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緣,在後來數不清的無望日子裡,那一日的情形被她一遍又一遍拿來回味。
那時的他,既有著世家子的雍容氣度,又和著天之驕子的意氣風發,眉宇間可見文章風流,含笑時又如春暖花開;
那時的他,會與她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溫和中帶著安撫地詢問著她是否來赴賞荷宴,是否迷路;
那時的他,會在遣了隨從去尋宮人之後,含蓄地讚了她的衣飾和容貌,提點她赴宮宴時的些許禁忌;
那時的他,美好得像她年少時的一場夢。
後來,她被選作了蕭隸的側妃,深居簡出,一心備嫁;
後來,他高中進士,衣錦遊街,瓊林赴宴,春風得意;
後來,她嫁入王府,錦緞珠翠,庭院深深;
後來,他跌入塵埃,流放嶺南,音訊渺渺;
再後來,她貴為縣主,卻為前朝皇子守著寡;
再後來,他重回京城,卻棄文從戎去了代州。
她和他,從永康十四年那個夏天的偶然之後,再無一絲一毫的瓜葛,記憶中完美如夢的裴五公子,一直只存在於她的記憶之中,偶爾在漫漫長夜被突然記起,溫暖著她冰冷的心房。
可是那個曾經以為永遠觸不到的夢,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眼前。
他抱著她,吻著她,固執地追問著她的名字。
是裴紀啊……
是她不能抗拒的裴紀啊……
當他或低吼或呢喃地在耳畔喚著她“阿芷”時,她無數次情難自禁,喜極而泣。
他亦無數次吻去她的淚,在一遍又一遍的深深佔有中承諾著。
阿芷,無論你是誰,我都會娶你的……
伴著晨曦邁入梁國公府大門時,她嚥下一絲苦笑,從侍女手中接過不足週歲的蕭安,臉上浮起溫柔笑意,輕聲哄著幼兒。
縱然一夜纏綿,她和他終究是不可能的……
……
建隆三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