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阿素淺笑一聲放開了我。
我踉蹌了兩步奔到紅榻前,彎下身子探了探四兒的鼻息和脈息。
“你放心,她還有用,我不會殺了她。”阿素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推開了紅榻左手邊的一扇小門,衝裡面的人道:“出來吧,讓她幫你看看,你自己綁不好的。”
推門一開,夾室裡衝出來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我緊緊地握著四兒的手,側頭往阿素身後探去。只見蒙紗推門後面走出來一個身高丈餘,袒胸赤背的男子。他披散著頭髮,臉上、身上全是深淺不一的刀傷,有的傷口已經拿布條纏了,有的還在不住地往下滴血。四兒短衣上少了的那隻袖子,此刻儼然捆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快給他看傷吧。”阿素拎著我的衣服把我往前一推。
這個深受重傷的男人正是之前在小院裡用劍柄擊暈我的匪人。逼仄的居室內,他像是一座大山立在我面前,我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大傻的傷要用什麼藥?你看看這裡可有能用的?”阿素讓大塊頭坐在了紅榻的另一邊,自己俯身從榻底拖出了一隻黑木箱子。
“我看看吧。”我蹲下身子作勢去開箱,手卻悄悄地探向腳上的鞋靴。
“對了,剛剛忘了告訴你,你的匕首在那邊的案几上。”阿素瞟了我一眼,一雙狹長的細目帶著狩獵人的笑意,“來齊國前沒人告訴你嗎?范家的嫡女素祁四歲就學劍了,說起來,比趙家那個九歲習劍的伯嬴還早了五年。所以,現在就算大傻受了傷,你也不可能打得贏我。好了,找找吧,這裡有什麼可以用的?”阿素把開啟的木箱往我腳邊推了推,一番威脅的話說得輕描淡寫。
“你先把四兒放了,只要她平安回去,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放了她你就聽我的?我如何能信你說的話?”
“因為我不是你。”我抬頭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曾經,當她還是淄水邊那個執拗好學的阿素時,我幾乎相信了她所有的謊言。朝夕相處的那幾日,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阿素看著我,眼神微微一窒,而後輕輕地撇開了頭:“如果你聽過了我的條件,答應了,我就送她回家。”
“好。”我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只要四兒能平安離開這裡,我對他們也還有利用價值,那麼一切就不算太糟。
我低頭在箱子裡尋找藥材時,一個銀質嵌綠松石的小盒躍入了我的眼底。我輕輕一開盒蓋,發現裡面裝了滿滿一盒類似雞爪的木果。
“這個不能止血。”阿素一伸手迅速地合上了小盒,“開始療傷吧,別磨蹭!”
“讓人送些乾淨的白布和熱水來吧。”我長出了兩口氣,伸手解開了大塊頭身上浸滿鮮血的布條。這人劫了我之後和誰交過手?看這手臂和腰腹上整齊利落的傷口,傷他的絕對是個高手。
莫非……他撞上了比劍回來的無邪?又或者,是無恤提前回來了?
大塊頭能把我捉回來,這說明無論他碰上了誰,對方都已經敗了,傷了。
“傷你的人劍法可真好啊!”我心裡緊張得幾乎要哭出來,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顯露。
“他傷得比我重。”默不吭聲的大塊頭開口回道。
轟的一下,我的耳邊像是落下了一道驚雷。大塊頭似是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出手扶了我一把:“你是長眉的主人?”
長眉?和他過招的是長眉!一驚一喜,太過劇烈的情緒波動,讓我的腦袋一陣陣地發暈。
“長眉是你的人?”阿素轉頭吃驚道。
我順勢點了點頭:“沒想到連長眉都不是壯士的對手。看來,我這回是真的跑不掉了。”
“素!我今天砍斷了長眉的左手!”大塊頭握著阿素的手興奮不已。
“對不起,讓你替我犯險了。”阿素按著大塊頭的肩膀,聲音低低的,帶了幾分落寞。
咚咚,這時外面突然響起兩聲敲門聲。
阿素抬手一擊掌,一個梳著總角的青衣小婢推開了木門。
“姑娘,你要的布條。”小婢邁進門,把裝了白色布條的漆盤往地上一放,而後跪下身子,用右手拉了一下右邊的推門,跪著一轉身,又用左手拉了一下左邊的推門,最後雙手一抬,嘩啦合上了門。整個動作優美流暢,一氣呵成,似是同樣的動作早已做了幾千幾萬遍。
我起身,不動聲色地把碾好的藥粉,均勻地撒在了大塊頭的傷口上。
阿素,原來,你就是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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