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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花結傳信(二)

“無恤出兵衛國前已經派人在帝丘設下了一隻‘金籠’,只等著衛大夫孔悝把其他七位掌權的大夫一個個地領進去。.⒉3TT.孔悝叛君後,宮裡有人給衛侯傳了信,大夫們點頭擁立蒯聵的當晚,衛侯輒就帶著兩個公子逃出城去了。沒了君主的都城,不到半個時辰就破了。”

“環環相扣,倒像是他的作風。”我微笑頷。

黑子接了話道:“哎呀,要我說啊,這裡頭最厲害的人不是丫頭你,也不是趙世子,而是孔府裡的那個老孃們。五十多歲的寡婦,非要不顧臉面嫁給自己的馬伕為妻,當侄子的國君不同意,她就挖空心思幫自己的兄弟奪了位。哎,就是可憐了孔大夫,平白給自己孝順出一個小後爹來!哈哈哈,渾良夫這賊廝也真狗孃的好運氣,脫了麻衣睡了個老女人,起床就能換狐裘啊!馬伕變大夫,有趣,真有趣!”黑子說得興起,一邊說一邊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渾良夫作為蒯聵奪位的第一功臣,自然會受到新君蒯聵的大力獎賞。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性命早在一切開始之前就已經被無恤賣給了孔悝。不管他是馬伕,還是大夫,死亡是他唯一的歸宿。“渾,誘之以名;悝,以渾之命誘之。”一環扣一環,今朝得意臣,明朝冤死鬼,權謀廝殺,一貫如此。

“臭丫頭,你這回沒跟著我去衛國真是可惜了,你知道渾良夫是在哪裡逮到孔悝的嗎?屎尿裡啊!孔悝的那雙鞋……”黑子越講越興奮,唾沫星子嗖嗖地往外噴。

“你趕了一路都不累嗎?快回去睡覺吧。等你緩過來了,我借明夷的院子請你賞雪喝酒。”

“別,賞雪喝酒這種事,你還是找巽主玩吧!哥哥我這幾個月天天做夢都夢見你被五音抽筋剝皮,現在你沒事,我可要去睡覺了。誰也別吵我啊!”黑子起身對於安道:“巽主,你也好幾天沒睡了,這丫頭現在好好的,你也趕緊去睡一覺吧!”

“好。”於安應了一聲黑子,眼神卻沒有離開我:“除了衛國的事,你還有其他的事要問我嗎?”

“不急,你先休息吧!有的事我們晚些再聊。”

“好,那你也早點休息。”於安起身從袖中掏出一枚花結輕輕地放在我手邊,“這個他讓我還給你。他說,他不需要了。”

“嗯。”我低頭將花結死死捏在手裡,蒲草冰涼的葉片貼著我掌心,如針刺,如刀剜。

於安的出現打破了我苦心維持的虛假的寧靜。懷疑聲、惶恐聲、抗議聲,於一幹沉默的嘴裡迸而出。各個卦象的人開始在巽卦進進出出。我坐在乾卦的楓林裡,聽著阿羊一趟趟地為我傳來院牆之外的聲音。

三百七十八個盒,一塊刻有“乾”字的玉牌,都不足以讓一個“外人”成為天樞真正的主人。信任和臣服需要時間,後者甚至還需要強大的武力。

於安是天樞的“老人”,他執掌著天樞一半的武力,能與他做對手的就只有艮卦的主事祁勇。

祁勇是個奇怪的人,我剛入谷時,他沒有站出來維護趙氏的權益;我設計迷昏五音後,他也沒有站出來救助五音。一個明明可以從一開始就左右勝負的人,卻一直手握兵卒,不一言。他此舉是要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還是他真心不願參與天樞的權力角逐?

於安入谷後的第五天,這個問題得到了答案。

艮主祁勇帶著四名艮卦的宗師出現在了巽卦的大堂。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站出來爭奪天樞總管之位時,他卻無條件地支援了於安。就好似,他從一開始就料定了如今的局面;就好似,他從一開始等的就是於安。

祁勇和於安之間是什麼關係,我沒有多加詢問,我只知道暗潮湧動的天樞終於又恢復了寧靜,挑在我肩上的重擔也總算可以放下了。

山中的大雪下了兩日,停了兩日,天樞的新總管於安給斷暖數日的乾卦送來了一筐新炭。

我烤著火,溫著酒,手裡握著震卦主事為我送來的半副“鎖心樓”的鑰匙。

在五音昏睡的日子裡,我翻遍了那間富麗華美的寢居。琳琅珠玉、奇石異寶,我找到了險些害楚莊王亡國的古琴“繞樑”,卻唯獨不見“鎖心樓”的另半副鑰匙。

醫塵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我想要在天樞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麼現在就必須讓五音重新醒來。

醫塵很快就調好了讓五音甦醒的湯藥,一日三碗,連飲三日。在這三日裡,這個為天樞耗盡青春的女人隨時都可能醒來。而我,依舊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敵手。

雪夜大寒,凍雲低垂。前半夜,火盆裡的紅炭在北風的鼓吹下拼了命地燃燒自己,到了後半夜,青銅大盆裡就只餘下了一堆冷冰的灰燼。我被清晨徹骨的寒氣凍醒,幽幽地睜開了眼睛。床榻上,五音依舊安睡,近在咫尺的於安緊緊地握著我的一隻手,懷裡抱著他的劍。

門外的雪依舊沒有停,山裡的雪花落地時會有聲音,即便風聲再大,你也能聽見它們墜落的聲音。六卿之亂後,五音就從趙府搬進了天樞,這山中大雪蔽天,寒冷徹骨的夜晚,她恐怕早已習慣。她當年為什麼要離開趙府,又為什麼要將一個女人最好的青春埋在這山谷之中?如果是為了扶助趙鞅,如今她為什麼又要選擇背叛?五音,於安,我,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太多的秘密,一座“鎖心樓”又能鎖得了世間多少秘密……

“你在想什麼?”於安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

清冷的雪光透過蒙紗花窗透進屋裡,我看著昏暗天光下熟悉的面孔,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把你吵醒了?”

“你可是冷了?我讓人再燒幾塊炭火來。”

“我睡不著了,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於安起身用燧石點燃了案几旁的一樹燈盞,翻箱倒櫃地在五音房中找到了一件狼皮做的裘衣。

天寒地凍,山中一夜大雪恐怕連院門都已經被積雪堵上了。我了瘋說想出去走走,他居然也了瘋願意相陪。

“於安……”我輕喚。

“外頭天沒亮,雪地裡凍傷了是會留病根的。”於安抖了抖衣服將狼皮大裘披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