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017 諸多巧遇

房簷下靜靜立著的少女撐了把青竹油紙傘,手柄是青竹色,傘色淺淡偏鴉青,傘面未有任何點綴,傘柄微微抬起來,露出女子白皙額頭,如筆畫精緻描圖的五官,她那長及腰臀未挽的發,似籠在煙雨裡潑墨寫意的一抹濃色,齊齊垂在身後,美人如詩更勝這一汀煙雨。

不過三步臺階,微有裂痕的青石板,似承載了千百年的踐踏,漠然承受。

紛紛雨下,青石板上的石苔被雨水淋溼,階沿草色漸深。

傅時微側頭看著臺階上的花以香,霧雨嵐嵐,她撐著傘一步一步走近,軟底的繡鞋被雨水打溼,卻恍然不覺。隔著一層臺階,她伸手將傘渡過去,遮在他頭頂,她目光與他平齊,看他微怔神情,微抿住粉色的唇,道:“我姓花,閨字以香。”

她微微抬高油紙傘,垂眼定定看著他,等著他回答她,他們自倉椒鎮初見面,從未對過話,哪怕已經見過好多回。

傅時緩慢的讀出她眼目中的期待,再遲鈍也察覺到這句話蘊意不同,“我知道。”

卻無半點漣漪的一語帶過。

花以香聽見雨滴砸落在傘面,隔空卻溼了傘下她的心,涼涼的,還有淚的鹹溼感。並不大的傘面,遮住了他,遮不住她,冰涼的雨水打在太背上,沁涼入骨,她終於垂下了眼,輕聲道:“雨天路滑,大人小心了。”

“大人,你怎麼先走……”傅小灰從前頭匆忙跑過來,隔著傅時的遮擋,根本沒有看見有人,待瞧見傘,再捕捉到花以香的身形,整個人都頓住了,他手裡還舉著把大傘,純黑的傘色,他一時間都不知道進退了。

花以香握著傘柄的手緊緊的用力,促使自己轉身,從心如鹿撞幾不能自持到哪怕長長的吐息,都無法舒緩胸口堵塞的鬱氣。她腦海裡全是他冷眉斂目的模樣,那麼近,那麼遠……花以香垂下眸去,嚥下突如其來的哽咽,卻擋不住顆顆滴落的熱淚。

*

這一夜,花以香又睡不著了,她想著這段時日的事情,怎麼就走到現在的地步呢?

因著在臨華府賣茶之事,她好不容易停歇了心思,認真努力的幹活,卻又因為宣琥過分熱情的照顧而心生不安,她尤其無法接受別人的示好,那種傾注了愛慕的付出,會讓她難以承受以及愧疚,不如就不要接受。

她提出辭工的時候,宣琥是極其驚訝與不願的,可是她們沒有籤長工契約,他沒有理由強留她,甚至沒有給他再開口的機會,花以香先提及自己離開的理由是要去尋親,她的未婚夫君就在京城。

宣琥沉默了,他對花以香的瞭解還不足以讓他懷疑這番說詞,畢竟若是沒有尋親的理由,這樣年紀的少女為何要出門,更何況還是要去京城。

他萬般不捨也要給她結清工錢,放她走,只是最後仍舊不甘心的告訴花以香:“我很快也要去京城了。”

花以香笑著點了點頭,什麼也沒有應承,這話都乾脆就沒接,也算是狠了心要絕了對方的心思。

出乎意料,宣琥也沒有再追問。

這讓聽牆角的錢白果也很驚訝,甚至連花以香辭工的託詞都沒上心,光在那兒琢磨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讓她們走了?

事出無常必有妖,花以香等人出門在外短短時間,又如何能知外面的世界何其複雜晦暗?她們思來想去,便以為這是運氣,也不過半個月便拋之腦後。

之後,行路之難已經不再是行程,而是心理,花以香覺得自己漸漸喪失了能走下去的力氣,直到今日又看見傅時。

那一瞬,她受的刺激讓她忍不住走過去,決心去爭取一番,向他表白。

他可能永遠都不能知道,簡單的一句話,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氣,她想,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的勇氣了,終是將懷揣思量無數次的話傳遞出去了。

傅時自然不知道。

“我姓花,閨字以香。”她多期待,他回她一句。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等待很痛苦,而更痛苦的是等不到結果,徒留一場難堪。

他一言帶過,沒有回應,比拒絕更難堪,這就是傅時的殘忍和無情。

渾渾噩噩的一晚上,起因是淋了雨,溼了衣服,還是心中鬱結難忍,花以香自己也不知道……這一下子就病了,第二日吃不下東西,加上離開臨華府之後一度胃口不好,整個人看起來瘦的不成樣子。

錢白果和良玉兩個人嚇壞了,雞飛狗跳咋咋呼呼的好半天,才在掌櫃的指點下去請好了大夫。

之後大夫開了方子配藥,待花以香吃下藥,一整日過去了。

而臨時在客棧歇一晚的傅時,早已帶著傅小灰離開,進了北塘古鎮。

花以香好起來之後,沒忍住向客棧小二打聽傅時的行蹤,得知他們只住了一晚,昨天就走了,整個心都涼了。又是慢慢的調養了兩日,她才恢復過來。

這日一早,她們決定離開客棧,去往北塘古鎮,馬車在連日陰雨下的道路上緩慢的行著,隔著不遠,很快就順利的進了城,卻不曾想,會在街頭就遇上他們出城。

花以香是在良玉掀開車窗簾看街道兩旁時,先看見的傅小灰,隨後,下意識四下裡搜尋,看見的那一瞬,她飛快的將良玉的手抓過來,車簾滑下,蓋住了窗。

良玉乖巧的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看了看她又自己低下頭去玩自己的袖子,一副我什麼都不懂得小孩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