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邵大舅再也沒有臉面留下來了。
因邵大舅上門而變得凝重的氣氛,自他走後慢慢回暖,何老太太知道何樂安聲帶受損不能多說話,便拉住胥邪聊些家常,還熱情地要這個上下左右都令人滿意的未來孫兒婿留下來用完晚膳再走。
傍晚,在城郊書堂裡上學的何樂軒聞得訊息,也請了假回來作探望,只是臉上的抓痕,稍微有些引人注目,何樂鳶再三追問。他才甚是無奈地道,“威武將軍府的賀二弄的,這事傳得整個學堂皆知了,同窗有人說起賀氏的不是來,打打鬧鬧的,我途經便攔了攔。”
“他家可真是個個潑辣的。”何樂鳶嗤聲道,“當真以為整個封州城都是他家地嗎!”
飯席上,何三叔含蓄地表示道,“他們家只有威武將軍和賀一還算講道理。”將軍府兩子一女,長子像父親,次子像母親,還有一女兒自小養在京城姻親之家。鮮少回來。
何樂軒像是想起什麼事,咋舌附和道,“確實如此。”
何樂鳶見有什麼故事,何老太太也是一臉的好奇,連忙追問道:“什麼什麼嘛!”
“就是有一次,學堂裡賀二和一個同窗鬧起來了,他母親趕來指責那同窗,可錯的根本就是賀二,夫子也給作證了,他母親偏生覺得自個兒子不會錯的,折騰了很久很久,別人都受不了了便反過來給他們道歉作罷了。”何樂軒搖頭道。
膳後,胥邪還沒走時,丫鬟畢恭畢敬地捧了一盒巴掌大的楠木膏藥來,稟報道:“小姐,這是巡撫府的小公子派人送來的東西。”
丫鬟把楠木盒子擱下,胥邪的目光危危險險又縹縹緲緲地看向一臉驚訝之色的人兒,道:“人家送你一盒,你嫌少了麼。”
“……”何樂安敏感地發現空氣冒騰起酸溜溜的泡泡,連忙搖頭道,“不不不是的,我我我與他不熟呢,真的,只在街上見過一次而已!”許是說得急了,喉嚨不舒服,接著便是一連串斷斷續續嘶啞痛苦的咳嗽。
胥邪輕輕地給她拍背,“心虛什麼呢,我又沒有說什麼。”
呵呵噠,你這還叫沒有說什麼麼,何樂安咳得辛苦了,抬手便去垂他的胸膛,淚花都忍不住溢位來了,艱難地嘶聲道:“你你你過分,你故意欺負人!”
“安兒只是你不懂,你到底是個多麼吸引人的寶貝。”胥邪將她攬進懷裡,一邊替她掃背,一邊在她耳邊輕呵熱氣道。
何樂安臉頰一燙一紅,軟聲慢慢地道:“我,我哪兒有你說的這麼好。”
“你比我說的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胥邪篤定道。
何樂安心湖甜絲絲的,“可我與巡撫府的小公子真的只見過一次而已。”
這世間多的是一見鍾情,他家安兒真不知道她那模樣有多麼多麼多麼好看麼,胥邪默默地在心中嘆息,“我定是相信你的。”可別的豺狼虎豹嘛,定是要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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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氏和邵盈秀以及邵瑩媛被知縣抓走的事,受多方關注,也受多方施壓,有求輕恕,也有要重罰的。小小知縣真真煩得頭髮都要掉光光了,適逢有人擊鼓鳴冤哇嗚鬼嚎地覓公道,又重重地打了賀氏和邵盈秀一個響亮亮的耳光,這回關於數條人命的事,可不是區區將軍府可以掩下來的了。
邵瑩媛倒是沒過幾天就放出來了,但賀氏和邵盈秀被頂不住壓力的知縣移交給於巡撫處置了,因所有確確鑿鑿的證據都對賀氏和邵盈秀十分不利,於巡撫只能依照律法定下判決提交總督,總督確認沒問題後批交上京——而賀氏秋後斬立決,邵盈秀流放蠻夷之地。
訊息傳至卓逸伯府時,邵瑩媛直接昏過去了,邵大舅怕她又鬧出些不可收拾的事來。連夜將人送出城,而賀氏吵吵嚷嚷地要見自己的親哥哥威武將軍,於巡撫應了。
陰暗潮溼的牢房裡,身穿囚服披頭散髮滿臉汙糟的賀氏哭哭啼啼道:“兄長,那何樂安當真是個妖孽,我不求你替我和報仇了,只道請你好好照顧我的媛兒和凝兒,姓邵的,是個沒有良心的,他日續絃了,指不定如何苛待她們!”
“我知道媛兒素來喜歡澤哥兒,你當成全我最後的遺願吧。讓澤哥兒娶媛兒,我這些年也存了些積蓄,你替我幫媛兒和凝兒對半分了,萬萬不能被卓逸伯府那姓邵的繼室貪圖了去,不然我死也不會甘心的嗚嗚嗚!”
威武將軍瞧著自己嫡親妹妹如斯田地,又是心疼又是抑塞,他恨鐵不成鋼道:“我早已勸了你,別再與嘉寧侯府的姑娘鬧騰,你偏不聽,你看看你如今,苦的還是你自己!”
賀氏恨聲道,“她和她母親似的。天生便是個會勾引男子的狐狸精,便不是伯府親生的姑娘,即使被我趕出去了又如何,那姓邵的,竟也惦記了這麼多年,我何其委屈,她還長了和她母親一樣的臉,你看看那些爭著搶著為她出頭的男子!”
威武將軍見她死到臨頭仍放不下舊時怨念,便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用了,他道:“她雖不是老卓逸伯與老卓逸伯夫人所生,但是他們舊友之女,與親生無異。當年若你夫君與她有情,我相信憑藉老卓逸伯夫婦對她的疼愛,定會成全他們的,哪還有你什麼事兒。”
“當局者迷,你們夫妻兩的情分,皆是被你自己糟蹋完的,怪不得誰。”
他不想再聽賀氏那些糊塗的充滿莫須有仇恨的妄言,搶了聲音又道,“我答應你,日後定會好好照料媛兒和凝兒,流放途中,我也會派人沿路照顧。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