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看著她垂下眼簾的倔強模樣,默然半響。轉身離去。
久久無聲,薛自冷打破沉默道,“何六,你還好嗎?”
“我在想他說的,我母親被謀害的事。”何樂安道,“我出生沒多久,我母親就去世了,祖母說她憂鬱成疾而死,她的一生被我父親毀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不是老卓逸伯他們所生,還是卓逸伯府的嫡小姐,只因父親的糊塗。也為腹中的我,便淪為了妾。”
“我所知的,我母親的事,皆是祖母告訴我的,她是個特別明豔的人兒。”
“後來,我也從舅舅口中得知,當年她之所以離開卓逸伯府去嘉寧侯府,是因為與賀氏爭吵,他說得含蓄,可憑賀氏那刻薄的性子,不難想出乃賀氏滋事所致,所以當日不輕饒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我母親報仇。”
她扯扯唇角道。“我在意母親是因為祖母自幼在我耳邊說起她,我也明白木槿的感受,只是……我對我親生的外公外婆的印象,很難叫我感同身受,我現在還不能做到說為雲國便為雲國,算盡手段教仲麟與彤輝覆滅。”
原只求這一生尋個再平凡不過的夫君,與之偕老,怎料敗在仲孫玥這個郡王的溫柔下,後也只想與他安穩地過好這一生,當個不痛不癢的小城富豪,相夫教子,可仍是沒想到,再次與理想偏離,活得越久,煩惱越多,陷得越深,越不能抽身。
薛自冷道,“你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可以了。”
何樂安懵然看著他,“從前夜明也會如此對我說。”她真的很想他。
薛自冷笑道,“待我傷好,帶你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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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親王府,又雪樓密室。
仲孫瑲怒拍桌子道,“還沒找到?我養你們是幹嘛的?要你們找兩個人都找不到!”
單膝跪地的暗衛惶恐道,“卑職們已經日以繼夜地尋找,可越郡王妃與薛世子就像消失了一般,連蹤跡都沒有了,恐已不在京城了——”
“不可能。”仲孫瑲打斷道,“阿冷中箭中毒,越郡王妃又身受重傷,不可能會跑遠,繼續找,找不到你們提頭來見,切記,不要再傷了他們!”
“是。”暗衛離去後,又一個暗衛畢恭畢敬地進來了。
他單膝跪下道,“回稟世子,睿親王還是如常,偶爾接待賓客,偶爾出門閒蕩,而他的人手也沒有找到越郡王妃與薛世子,今日他還加派人手尋覓了,便是東方二也出動了。”
仲孫瑲揉揉太陽穴道,“去告訴陛下吧,雖如預期那般,睿親王有意要收起越郡王妃,但越郡王妃失了蹤跡,我們也難尋,如今連瞞下越郡王的苦肉計,都怕是不成了,頭等事該是廣派人手搜尋越郡王妃與薛世子才是。”
若這個計謀,叫何樂安和薛自冷都出意外,那仲孫玥與他母親醒來了。定是饒不得他的,不管他是不是聽命於惠曦帝,又是不是受惠曦帝所迫的無奈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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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像是被誰偷偷藏起來,如墨的夜空黑沉沉的,一丁點星星的微光也沒有,何樂安與薛自冷似是而非地晃盪這座大宅子,越走越偏僻處時,悄無聲息地溜出去,叫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座宅子,竟然就建在皇城之下——果真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今夜是宮宴,木槿他們行動去了。整個京城的權貴,能出席的,沒有不願意出席的,正是適合溜回去謙親王府看望仲孫玥的時候,雖然仲孫瑲留家守孝,但薛自冷還有留守京城的暗衛可使用,所以他們仍是冒險來了。
尋著再熟悉再隱秘不過的路線去到竹取院主臥的屋簷上,薛自冷只想揭開一塊瓦片,叫何樂安瞧瞧房中的仲孫玥時,幾抹鋒利的飛鏢遽然朝他們射來,他拂動衣袖擋開,只見那些飛鏢上泛過詭異的綠光,明顯淬了毒。
竹取院中的侍衛聽得聲響。怒喝道,“誰!”
這一聲令下,屋中的侍衛通通冒了出來,薛自冷只得抱起何樂安轉身逃離,可那些飛鏢就像冤魂,追著他們不放,他吹動口哨,暗衛隨之出現護航,大批殺手將他們阻攔在王府旁邊的小巷子裡,中,薛自冷趁暗衛攔截出來的空擋帶何樂安走。
與此同時,平日作事總是慢吞吞的巡防營突然利索地來了,領頭的副將一看他們。冷笑道:“竟是兩個通緝犯,來人,快抓住他們!”
薛自冷正想隨意應付應付之際,數抹黑色躍了出來,何樂安喜道:“青森!”
“您走!”青森說罷,人以朝巡防營的兵馬衝去。
薛自冷知道他是仲孫玥留給何樂安的暗衛,頓時毫不猶豫地帶何樂安走,可他們就像陷入蜘蛛網的蟲子,沒走出幾步,又跳出來一撥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要抓他們,不多會兒,謙親王府的侍衛追出來,要他們投降。而他趁兩撥人嘩啦啦地打了起來時,鑽了空子,就飛也似的逃。
正當他們以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的時候,一陣強勁的掌風連帶數十枚毒飛鏢襲來,薛自冷避開,轉身就見一個魁梧的身影,帶著二十數個高手,將他們圍在黑漆漆的巷子裡,為首的,竟是萬皇后的同胞弟弟安東將軍,只聽他道:
“通緝犯也敢大搖大擺地回來,便休怪我等不留情了。”
他一揮手,那些高手就朝他們撲了過來,換了平時,薛自冷是可以躲開,甚至安然無恙的,可如今他還要護住何樂安,應付起來不僅吃力,還漸漸落於下風,這時,數個煙霧彈砸了過來,熟悉的聲音道,“快走!”
聞言,薛自冷毫不戀戰,帶著何樂安迅速逃離,但對方似乎早以料及這一手,戴上防範的面罩後,提劍直指何樂安的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