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程青寧忽而心血來潮問道:徵衍,如果以後你有了孩子,取個什麼名字呢?
怎麼問我這個問題。他反問她。
程青寧便告訴他,路上正好看見幼稚園的孩子放學,那些孩子手牽手過斑馬線:你想一想吧,取個什麼名字好?
那一天港城陽光燦爛,他站在莫氏的樓頂,這樣大好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眼中。莫徵衍突然又想起年少的時光裡,自己幾乎都是在莫宅度過。在他的生命裡,童年時光不是在吃藥治療養病,就是在獨自玩耍中度過。哪怕是念書,在病情轉好之前都是請了老師專門來家裡授課。考試的時候,他才會去學校,沒有朋友沒有同學,只有一間又一間的房間,寬敞的後花園裡他一個人行走。
沒有人比他更渴望,那份陽光的自由,這樣的炫目無拘無束。
就像是那盛夏,明媚的讓人心生渴望,那像是一種期待,更像是一種慰藉,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和他不一樣,不再重蹈覆轍去過他那樣的生活,那是一種希期,更是憧憬。
所以當時他說:陽陽吧。
彷彿感受到自由的陽光,莫徵衍微微眯起眼眸,看著面前的她,是她生氣的臉龐,這樣的憤怒著,不再是冷冷的容顏,變得有了朝氣,所以才泛起了怒氣的潮紅,“如果我有孩子,我希望他像陽光一樣,這是我的夢想。”
夢想,他的夢想,他的孩子取名為陽陽,宋七月一怔,莫徵衍又道,“那個孩子,雖然存在過,但是我和他沒有緣分。我沒有給他取過名字,紹譽不是他的影子,他是我們的陽陽,我怎麼捨得讓他像是一個替代品。”
“宋七月,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陽陽,可是我和你的陽陽只有一個。”莫徵衍低聲說,“我說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一瞬間的定格,讓宋七月整個人僵在那裡。後背是冰涼的溫度,心裡卻有一絲沸騰的熱,他還在她的眼中,為什麼又是這樣的眼睛,為什麼又是這樣的目光,好似如他所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虛假,難道又要來欺騙耍詐,這又是一場南柯一夢。
“叮——”電梯中途被按下,有人在外邊想要進電梯,但是一瞧裡面兩人,這樣的僵持著,男人背身而站,不曾回頭,他的身影下壓著一個人,雖看不見臉龐,但是知道是女人。
那人也是愣了,遲疑之中終究是沒有進電梯,被晾在了外邊。
輕輕的上下振動中,那電梯門再次關上繼續往下而去,他們還在佇立在原地,在寂靜裡風聲回攏,四目相對一切都變的虛無,突然之間,他猛地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熟悉的親吻,橫衝直撞間只一味掠奪,可掠奪卻又偏偏不真是掠奪,好似在溫柔的纏綿呵護。宋七月躲閃掙脫,卻被他一次一次霸住。一雙眼睛瞪的很大,好似要將面前這個人再徹底的看看清楚,那虛假的話語說的太過真切,這親吻的時刻都顯是虛情假意還是其他,他卻也看著她,看著看著,那眼睛酸澀無比,長時間的堅持讓眼睛終於受不住,竟是開始通紅。
糾纏的唇齒間,突然她咬了下去,那血腥味便瀰漫散開,散的到處都是。那血腥感強烈到幾乎會讓人暈眩,卻也好似能夠讓人沉淪不醒,渾渾噩噩中,他輕輕放開了她,莫徵衍垂眸看著她,他輕輕說,“相信我。”
“再相信我一次。”他的聲音一下低到不行,竟是讓人無法言喻,而那雙眼睛,也是讓人無法描繪的眸光,卻是讓人心寂。
宋七月的腦子裡,想起那人的所說來,她不知這算不算近乎是哀求,可卻彷彿又是。
“哈。”宋七月輕輕笑了,她笑的這樣頹然。
莫徵衍望著她,宋七月道,“你現在還來跟我談什麼相信不相信,我和你之間,還需要有信任?莫徵衍,我和你之間,早就不需要了,早就沒有了,早就……”
“一次就好。”他卻緊抓住她,執著的說。
一次就好,只一次就好,似乎每一次,宋七月在從前都是這麼對自己說,所以可以忍受每一次的退讓容忍,然而現在早就不能,“那一年你問我,有沒有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
莫徵衍定住,他好似是記了起來,那一日是她貿然來到他的辦公室,這樣的拒絕他,這樣的堅持著自己:誰說我就一定會碰閉門羹?機會總是會給肯努力的人,上帝長了眼睛,一定看的見!
當時他問:農夫與蛇的故事,聽過麼。
“又有誰沒有聽過?”宋七月笑著反問,她輕聲說,“不管是有意,還是本能,結局都是一樣,所有的農夫,都不會再想去救那一條蛇!永遠不會!”
是她通紅的眼裡,暈出一絲的水光來,看著讓他心中狠狠揪起,卻是又想起那最後的時刻,自己所說的話語,讓他的手登時一顫,竟是沒了力道。
電梯終於抵達一樓大廳,宋七月將他推開了。
再一次“叮——”一聲中,那大廳外邊柳秘書和何特助都在外邊佇立等候,她們已經先行下來了。
這麼一瞧,卻是看見了裡面的他們,兩人背身對著,卻是面對面而站。沒有人知道,這短短的一路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又聊了什麼。須臾,宋七月繞過莫徵衍,從裡面走了出來。
兩人只看見,她的眼睛泛著一絲紅。柳秘書沉默,跟著宋七月走了。
而那還站著的莫徵衍,一動不動。
何桑桑蹙眉,眼見電梯門關上,她急忙上前用手扶住,喚了一聲,“莫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