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五分鐘,卻是很快的速度,莫徵衍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其實都是一樣,一樣的獄服,那灰敗的顏色。出了暗房,往回廊去的時候,莫徵衍卻是問了一聲,“巍警司,我今天看上去精神還好嗎”
巍警司又是一愣,這位莫大少真是一個奇人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問這個巍警司瞧了瞧,也不知要給什麼回答,他回了句,“還好。”
他這才像是放了心,跟隨著警司往前方走。
那探視的房間裡,一名警司在守衛,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頭頂一把燈,照的人眼睛昏黃。這裡的一切,宋七月不是不熟悉,因為當年,她就是這麼過來的。多少次的被審訊,多少次被探視,又是多少次的失望,直接到了絕望。
只聽到“吱呀”一聲,那門開啟了。
“莫先生,宋小姐,你們兩位有十分鐘時間。”巍警司在房間外提醒道。
正對著門的位置,宋七月定在那裡不動,她的視線望著前方。
一瞬間的對峙,兩人已經瞧見了各自,在這一方小小的暗房裡,天地都靜的出奇。
莫徵衍瞧見她,昏黃的燈光下,那張臉龐模糊的,但是那雙眼睛卻是灼灼有神,明亮非凡。再走近一些,只將她看的更清楚了。她的下巴已經尖了,雖然瘦了些,但是似乎精神狀態還不錯。
然而,那眼睛下方深深的陰影,卻是讓他注意到。
注目下,莫徵衍幽幽問道,“怎麼又瘦了。”
宋七月從見到他的那一秒起,她整個人都是凝在這裡的,就在這把椅子上,好像腳生了根,所以舌頭都動不了。她看見他一身獄服出現,她心裡有一絲痛快,現在的他是這樣的落敗頹廢,他又是這樣的消瘦撂倒,這正是她所想要看見的一幕,是該讓他嘗一嘗那滋味。
但是突然,他一句話讓那痛快的滋味變的錯綜複雜,好像又猛地加了幾味料,辣的酸的發澀,一起湧了上來。
直到今天她到來,他還能這樣若無其事,這樣的隨心所欲,他怎麼還能問上這麼一句話語。
宋七月突然發狠一眼的注視著他,她出了聲,“莫徵衍,你派了那麼多人去請我,請我來這裡見你一面,你是想要跟我說什麼。”
那起始確實是他來請她,但是原因為何,沒有人知曉,此刻面對面,卻是勢必要說個清楚明白來。
可是那千言萬語都好似不能夠,無從去入手,所以無從去訴說,莫徵衍瞧著她,一言不發。
竟然是這樣的沉默,他偏生是一句話也不說宋七月一雙眼眸死死注視著他,望穿秋水一般,要將他看透,“好,你不說,那就讓我來說”
他依舊是沉默,宋七月道,“我現在問你三件事情,你是回不回答”
“你問就是了。”他終於再次應了,從來不曾這樣的順從聽話。
“第一件事,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程青寧的身份,又是從什麼時候知道聶勳的身份”這第一個問題,有關於那兩個人的身份被察覺,宋七月問出了聲。
莫徵衍看著宋七月,他的記憶開始飛躍,飛躍到過往的一天來。
“是那天程青寧跑到我面前昏了過去,是李承逸在博納的公司裡質問我的時候。”莫徵衍緩緩回憶起。
是那一天,莫徵衍帶著下屬正要回公司,車子剛剛停在路邊,可是她卻跑了過來,程青寧如此倉惶的停下,她抓住他喊他的名字,而後昏了過去。
是那之後,他將她送回博納去,當時李承逸和宋七月都在博納的辦事處。就在那間辦公室裡面,他們等著她清醒。可是在她醒來後,她再一次抓住了他。
也是在那時候,李承逸不顧一切的相搏,他怒聲喝問:他們這一對罪魁禍首,把所有的罪名都加註在她的身上,讓她一個人去揹負而你,他們的兒子,就這麼相信了,這麼輕易的將她看低詆譭
他們的兒子,莫家的兒子,他是莫家的長子,而他們,一個是他的父親,一個是她的母親。
起始,在所有的記憶裡,莫徵衍也不是不曾問過自己,可是偏偏,那時候竟像是腦筋打了結一樣轉不過彎來,他更不願意去查證,更不願意去相信,他寧可去信服這一切都是她棄他不顧,是她沒有堅持到底。
因為,他沒有辦法選擇,沒有辦法抗衡,那是自己的命運。
彷彿,除去莫家這層背景身份之外,他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再是了。
可事實上,那放棄的人,其實是他才對。
所以在那天,當這一種可能被解開的時候,他瘋了一般去證實,他回了莫家,他詢問母親那一切是否是真的,但是母親的回答,只是沉默,卻已經證實了一切。他沒有再去見父親,就這樣離開家。
宋七月卻也記起那一天來,那時她擔心他到坐立難安,她開車去找尋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最終卻是在那個碼頭找到了他。
“是你回了莫家後知道的真相。”宋七月回想這其中可能,她沉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