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另一處公寓裡邊,柳絮獨自窩在沙發裡,這房子裡還亂糟糟的,先前被搗毀的一切,還沒有整理,就這樣攤散著,凌亂的房子裡,柳絮一聲不響。窗簾全都拉攏垂落,遮掩了外邊的光芒。
昏暗裡柳絮將頭靠著,她正在看手機的照片,那照片唯獨是兩張,一張是高個兒的男孩和一位年過半百有餘的婦人照片。她的視線注視著,一動不動。看了好一會兒,她這才又劃過這張照片。這照片裡邊,卻是唯有一個男人。(
那只是一張睡顏,睡著了的男人,有一張無害而且單純的臉龐。這絕對是他醒來的時候,不會有的模樣,怎能去想象,他斯文俊秀外表下,那副眼鏡背後的深謀遠慮。然而,睡著後的他,卻是如此的清澈乾淨。
真要論說美中不足,那也恐怕是他皺起的眉宇,即便是安睡,卻也還蹙著,不知道在為了什麼而感到煩惱感到焦慮。
此刻,柳絮看著照片,她定睛不動。
直到螢幕裡突然閃動出他的名字來,柳絮眼眸一睜,遲疑間接起,是欣喜還是其他,全都分不清,許是因為湊巧,竟也不知是天意還是心有靈犀,莫名的,她按了接聽。
不等出聲,那頭是他道,“柳絮,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之前吩咐的事情,那是,那是明天早上你去警署自首承認坦白。
柳絮不出聲,他的聲音清楚傳來,威脅也好,命令也罷,他清楚的說,“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該知道沒有完成的下場,以明天這個點為限。”
忽然,腦子裡有些空白,呼吸都止住了,但是沒有應上一句,他已經結束通話,只留下她還對著一屋子的凌亂髮怔。
那螢幕又跳回到方才的畫面,是他美好的睡顏,如此深刻,深刻到了觸目心扉的感覺。
那時候,她多麼想要去為他撫平,可是卻沒有成功,那明明探出的手被制止,是睡夢中的他一下醒來。
是一雙防備警惕的眼眸,這樣的冷靜沉默,那會讓人心頭緊凝,是他說:不要在我睡著的時候接近我。
是一抹肅殺的眼眸,是在從小顛沛流離裡存活下來的人才會有的嗜血肅殺,柳絮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觸碰他。
直到今日,她再也不能夠,她才真的懂的,自己或許從來不曾真的走近他,進入過他的世界。
柳絮,你太天真了,在我的世界裡,任何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都不需要存在!任何一個人!
她的視線緊凝著,好像要割捨什麼,割捨那不該有的所有一切,她的手指按鍵,螢幕裡跳出兩個選項。
指令為刪除,確定,撤銷。
點向那確定,一切都被清除了。
……
“喝杯牛奶?”廚房裡邊,陶思甜暖了惹牛奶而出。
那一幢公寓的客廳裡,宋七月坐著。在一陣狂奔過後,她還不知道要去往哪裡,她只能往回走,因為她的車還停在警署附近。只在回去的路上,卻是瞧見了陶思甜。今日她被警方傳訊,也是剛剛離開。
宋七月應道,“謝謝。”
陶思甜見到宋七月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這樣一個人,會讓陶思甜感到揪心。因為彷彿,看見她的時候,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他們兩個人,本來應該是互不相識,不過是點頭之交打過招呼擦肩而過而已,但是現在,卻是在一間房間裡能夠這樣安靜的相處,更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懂得明白對方的人。
緣分,有時候真的太過奇妙,可是這樣的緣分,實然並不是她們所願意預見的。
喝了牛奶捧著暖了身,宋七月才緩了過來,“對不起,又要來麻煩你,好像我一直在麻煩你。”來縱叨巴。
那時候出獄的時候也是,現在又是,這讓宋七月不禁失神。
陶思甜輕聲道,“我和你,可以說是互幫互助了。”
“你。”宋七月問道,“你不怪我麼。”
因為唐允笙的事情,畢竟也是因她而起,因為怕見到她消沉下去,怕見到她香消玉殞,所以不忍心才想到的計策,可是終究還是傷了她,因為她沒有信守承諾。
在震驚痛楚和巨大的衝擊過後,陶思甜彷彿有些緩過來了,只是提及的時候還是如此的彷徨茫然,“就算你不告訴我,難道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麼。總有人知道,總有一天,我也許就會從別人那裡聽到。”
可不是如此,總有一天,所以宋七月現在不正是如此。
只是那敢情的事情,卻是始終如亂麻說不清楚,陶思甜更是如此,於是就這麼僵持著,不見也不理會,可他一路跟隨,她去哪裡他就在哪裡,當真是自己造的孽,陶思甜道,“我要是不去見他,那麼他又怎麼會知道。”
正是這個道理,正是這個結果,因為去見了,所以才會有這永無止境的糾纏和兩難境地,宋七月沉默定格。
陶思甜問,“你去見過他了,那麼現在,你又是打算怎麼樣?”
“我不知道。”宋七月輕聲說。
陶思甜微笑,這答案真是和她一樣,因為她也是不知道。只是,卻也不忍心再追問,因為那太過痛苦。只是有件事情,陶思甜還是要致歉,“對不起,當年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
“我知道。”宋七月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