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福建泉州老爺,呂諱思成高中辛丑科會試第五十五名,金殿面君!”
又是對面街的,魁星樓的江南士子們面上一黑,心情都是焦躁起來。
而對面頓時就鞭炮震天價響了起來,鼓樂喧囂直上雲宵。
但作為當事人,四大科舉強省之一的福建解元呂思成卻是怔了一怔。
面對如潮的恭喜之聲,他面上顯現出複雜之情,有狂喜,有失落,有意外,有不甘……
過了好一會,呂思成才拱手回禮,對著另兩位解元冉中允和林端木道:“愧對兩位兄長,小弟先了一步。”
作為會元最有力的爭奪者之一,他的期望絕對不止是第五十五名,可從現實角度來看,能拿下這個名次,也還算差強人意。
另兩位解元自然心裡也充斥著患得患失,強自道:“恭喜賢弟了,你我三人情同手足,無論誰先誰後,又有何妨……”
呂思成自嘲道:“只怕要讓對面的看笑話了,還是要靠兩位兄長為咱們扛起大旗啊!”
冉中允道:“非戰之罪,實乃是時也運也,賢弟不必放在心上。”
林端木苦笑了一聲道:“但願能如賢弟所言,不瞞賢弟,為兄現在心上空落落的。”
到了後面,報喜人來的頻率開始減少,方唐鏡看見王華,曾彥等人臉上越來越失落。
“白首為功名……”曾彥倒上一杯酒,一飲而盡,長嘆道: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後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
曾彥自忖今科又是水中撈月,空歡喜一場了,饒是屢敗屢戰,華髮叢生,還能再搏幾年,今生難道要老死在科考的路上?
沒別的,現在都到了五十多名了,再往上,他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不由脫口而出。
曾彥這幾句出自柳永的《雨霖鈴.寒蟬悽切》倒也與眾人此時惶惶不可終日的心情極為貼切。
方唐鏡眼見魁星樓一片哀鴻遍野,心想這可不是事。
別人不敢說,曾彥在歷史上可是這一屆的狀元,會試時也是前十的。
王華,王元,吳伯庸都是當世才子,這些人亦是榜上有名的,絕不會落榜的。
反倒是自己這個亂入煽動了蝴蝶翅膀,不知會不會榜上有名,不過想來也不會落第的。
方唐鏡大笑道:
“曾兄怎可做小兒女狀,我輩讀書人,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放棄,我輩享受的是追求真理的過程,絕非結果,求真者,永遠在路上!
諸君還記得會試時那道題目乎?
‘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
愚弟正想高吟一曲‘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引用的是辛棄疾的《賀新郎》一詞,辛棄疾的詞,人稱“詞中之龍”,最是愴然中見豪邁,極富穿透性的感染力。
而且《賀新郎》對應《雨霖鈴》,意境一者頹廢一者慷慨,與此時的氣氛不要太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