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菜販子剛剛說出兩個字,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下去。
餘下的話已經被粗魯的丘八們用大耳光將之扇回了肚子裡。
賊殺才,也不看看地方,現在是跟你講道理的時候麼!
直到這時,方唐鏡才放開李士實,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
還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沒事人般站在一旁。
居然還順手拿過一把不知哪位書生掉落的扇子扇了起來,倒也顯得分外的扎眼。
“咳,咳,咳,你……”李士實過了好半晌才劇烈的咳嗽著,緩緩從桌子底下冒出頭來。
李士實實在是悲憤莫名,他雖然“被救”,卻心知明是怎麼回事!
豎子爾敢,竟敢挾持朝廷命官,膽大妄為,其心可誅,其罪不赦,不殺不足以正典刑!
李士實說話在顫抖,指向方唐鏡的手指也在顫抖,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當然是氣的!
“不就是救人一命嘛!大宗師不必客氣。”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在下最是心軟,就算見了貓貓狗狗有性命之危,在下也是要伸出援手的,舉手之勞,實在是不必放在心上。”
“您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好了,在下從來就是施恩不望報的!”
方唐鏡根本不給李大宗師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吧啦吧啦一大堆。
外人不知內裡真實情形,只道李提學官要再三感謝,而方唐鏡卻是堅辭不受,聽得眾人莫不大讚方小相公高風亮節,實在是我輩讀書人的道德標杆。
李大宗師只覺得喉頭一甜,一股血腥氣逆流而上,差點就把老血噴了出來。
若此時不是在廣庭大眾之下,他定然二話不說抄起刀子就剔下幾坨肉來,當然這肉必須是方唐鏡身上最重要的那個部位。
“大恩……不言謝,吾,吾記下了,必會湧泉相報,致死不渝,賢侄千萬放心!”大宗師艱難地開口,莊重而斬釘截鐵地說出了自己的承諾。
大宗師不愧是胸有城府之人,轉眼就鎮定了下來。
我忍,我是勾踐,我是韓信,我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忍……
如此奇恥大辱,也只有用仇人的性命來感謝了。
“大宗師實在太客氣了,千萬不要……”
見方唐鏡還要長篇大論,大宗師擺擺手,再也不多看他一眼,轉向劉指揮道:
“把這些人都放了吧,他們不過是一時義憤,不理解咱們審案的程式,並非有意要針對本官,你再看看他們扔的是什麼?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爛菜葉子罷了,遠沒你們想象中的嚴重,不必旁生事端。”
大宗師語氣儒雅,一副榮辱不驚,愛民如子的樣子,頓時又博得所有人的高度讚譽。
“大宗師真乃當世寬厚長者,這都不計較,心胸有如大海。”
“有官如此,實乃朝廷之幸,百姓之幸,吾輩士人之幸啊!”
“大宗師以後肯定能當宰相。”有人信誓旦旦的大拍馬屁。
“何以見得?”旁人不解。
“宰相肚裡能撐船啊!大宗師大度能容常人難容之物,豈非定能當宰相?!”
方唐鏡聞言,臉皮抽了抽,還真是神一樣的預言呢!
李士實這廝四十年後不就做了寧王的宰相嗎?
“公然攻擊朝廷命官,擾亂公堂秩序,若是如此輕輕放過,怕是不好吧?”劉指揮使眼見一場軍功落空,心有不甘。
他原本是要以雷霆手段將這些亂民一舉拿下,然而李士實的話卻讓他的打算落了空。
“本官向來以民心為已心,些許小小滋擾,吾安之若素。若定要使出霹靂手段,吾擔心會激起民變,畢竟這些人都是本鄉本土的鄉人,沾親帶故,一呼百應,還是儘快放人吧。”李士實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