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怪我咯?不能啊!
朝廷有兩套班子,北京城一套,南京城一套。
只不過南京城這套班子擺設的成份居多,幾乎就是政治鬥爭失敗者的集中營。
天子在北京城,內閣在北京城,政令出自北京城,封賞出自北京城,談到京城的時候自然就預設是北京城,習慣性地就忽略了南京城。
好象,一切都很合理也很正常啊!
要怪也只能怪朝廷自己,當年若沒有靖難之役……這事不敢想,想法都不敢想。
這樣一想,大家也就不尷尬了。
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自然就是別人了,所有人都看向了最應該尷尬的裘員外。
然而他們都失望了,裘員外臉上看不出端倪,或許他也是這樣想的,又或者另有後手?
方唐鏡彷彿沒看到眾人臉上的表情,平靜地對裘員外道:
“你也說了,公文從松江府到北京城走一趟最少二十日,所以就算北京城當天就得知我府地震,又在最快時間發下恩旨,最快也要二十日才能到松江。”
“這份奏摺就算辦得慢些,十日便足夠妥妥把事情辦下來。更何況,現任南京禮部尚書劉老大人,正是縣尊大人鄉試時的房師,又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沒有理由批不下來。”
至此,眾人疑心盡去,還是小方師爺想得周全,果然不愧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師爺的人物,處事滴水不漏。
眾人心思又活泛了起來,那先前最早要交定金的商人此時又是快人一步,不由分說掏出銀票塞到了王捕頭手裡。
眾人心裡又是大罵,這貨太也雞賊!手上卻也不慢,變戲法一般掏出一疊疊銀票。
正在爭先恐後之際,突聽那裘員外又是縱聲長笑,眾人手上一滯,看了過去,這廝又出什麼么蛾子?!
眾人看向裘員外的目光已經頗為不善,這廝莫非存心定要攪黃大夥好事?
又有人想著,方小師爺怎的這般好脾氣,面對裘員外之前如此惡形惡狀的指責,居然還是這般聽之任之,簡直是唾面自乾,也顯得太懦弱了吧!
不是說那劉書辦是被他弄下去的嗎?看來與傳言完全不符啊!
怕不是縣尊早有意整治胥吏,這才借這小師爺行事的吧?
沒錯,一定是如此!
否則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吧?若是自己,定要將這廝掌嘴,非讓他滿地找牙不可!
“大夥且慢!”只聽裘員外語帶譏誚地道:
“說得倒是天花亂墜,可你若真有心為民辦事,為何這道奏章不是縣尊之名,而是以你一介白身之名具奏,這封奏摺根本不可能面聖,還敢說你不是存了私吞捐款之心?”
裘員外揚了揚奏摺,指著開頭的“草民”二字,又指了指最後的落款“草民方唐鏡伏奏以聞”九個字。
“誰聽說過白身片紙能通天聽?你當朝廷體制是虛設的麼?你當天子威儀何在?欺君瞞下,弄權貪財,其心可誅!”
譁!眾人再次大譁,天子是什麼人,天上的真龍下凡!連五品以下的官員都沒有直奏之權,方唐鏡一介白丁,憑什麼呈書於天子案前,又怎麼敢!
唯一的解釋就只能如裘員外所說,利用制度的漏洞,吞下眾人這筆捐款。
裘員外之前將朝廷奏摺的章程解說得條縷分明,詳細無比,連方小師爺都不敢說錯,如此一來,眾人不由信了九分。
沒交定金的不由大呼僥倖,死死攥緊銀票,嗖地把手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