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一怒,破家滅戶,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但黃公公躺平在躺椅上,內心毫無波瀾,本著不吹不黑的原則,黃公公很公平公正地衡量了一下,心中冷笑連連,連本公公都搞不定,你們兩個黃土都埋到脖子的老朽還能怎的?
周尚書說著話,忽然打了一個哈欠,整個人一下子睡眼朦朧起來,“老了,精神不濟了,白賢弟先看看,老夫小憩片刻,養足精神再來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晚輩。”
話未說完,周尚書竟然眯著眼,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臭不要臉的!
白大人肚裡大罵,面上卻是威嚴如故,沉聲道:“呈上來。”
書辦早已找出方唐鏡的草稿,誠惶誠恐地遞了上去。
白大人定睛一看,頓時臉皮劇烈抽搐。
我……去,啊!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的最古怪的畫。
說是工筆寫實吧,又太粗糙,線條凌亂;
說是寫意吧,又太寫實,一板一眼,完全沒有半點意境。
當然,他並不知道方唐鏡根本不懂工筆畫和寫意,用的就是素描的方法,可素描一般是用炭筆,絕沒有誰用毛筆畫素描的。
這也導致了方唐鏡這幅畫極其的古怪。
在白大人的眼裡就是道士們畫的符,不,連正規的符都不如,簡直就是鬼畫符!
白大人的反應和當時的巡場考官簡直如出一轍,拳頭不知不覺就握緊了起來。
這簡直是對藝術的侮辱,是對“畫”這個字的玷汙,是對正常人審美觀的強行非禮。
白大人自認自己好歹還是個讀書人,你這畫的是什麼破玩意?
你這是赤果果的戲耍本官的人格!
是可忍孰不可忍……還是要忍。
深吸一口氣,白大人想起了淮陰侯韓信,我忍!
再看,若不是上面還有“老鷹捉小雞”這個名字引著人的想法朝名字上對號入座,白大人根本想不到這上面畫的是什麼。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廝會不會是用草稿做暗號,內外勾結?
若是在一刻鐘之前,白大人絕對會用這個理由發難,甚至可以用這個理由動刑,屈打成招什麼的也不是沒想過,可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再用老眼光看新事物了。
“咳,咳……”白大人決心不恥下問,“這畫倒也別具一格得緊,只是本官完全看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麼意思?”
“學生只是想表達對先母的追思之情,無心作文,便畫了這幅抽象派的‘老鷹捉小雞’圖,以寄託哀思。之前大人提及,學生想起自己並非什麼都不做,便交待了此事,所謂有圖有真相,請大人明查。”
沒有迎來想象中的暴風驟雨,這讓方唐鏡有些失望。
什麼叫“抽象派”,所有不懂的不好的直接往這上面推就是了,只要名字不明覺厲,別人也就跟著不明覺厲了,方唐鏡覺得自己的臉皮在這一刻又有了些許長進。
果然,白大人疑惑地再度看向自己完全不懂的這幅畫,抽象什麼的,從字面理解倒真是很抽象,象是抽取了某些似是而非的特徵拼湊而成,總之怎麼看都跟畫本身不沾邊就是了。
這就是所謂的“抽象派”?名字倒是給人一種形散而神不散的感覺,可這畫,不論怎麼看,還是覺得眼汙得緊。
雖然眼汙,卻並不能證明方唐鏡作弊,難道就只能眼睜睜地放了這廝?
到了這時,方唐鏡表現得越清白,白大人就越是堅信方唐鏡就是早有預謀,天下哪裡有這般巧的事情!
可偏偏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方唐鏡無罪,這就更讓白大人憋屈無比,放吧,不甘心,不放吧,明顯有違律法,根本說不過去。
而且拘禁了這二十七人,整個南直隸考生可都在看著這裡的一舉一動,自己若不依法辦事,光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要被淹死!
斟酌了良久,白大人倒真想出了一個兩全的辦法。
“雖說你的嫌疑已經基本洗脫,然此事事關重大,哪怕有一絲嫌疑都不能放過,本官為天下士子計,只能暫且委屈你一二,你且先行退下,本官自會著人安排你的吃宿,在真相大白之前,不得離開貢院,要隨叫隨到。”
這就是當官特有的權力,雖然我奈何你不得,卻也能讓你不好過!
雖然是用這種方法有些旁門左道,但能讓這廝不好過,白大人總算感覺有些爽了!
說完,白大人死死盯著方唐鏡的反應,他想從方唐鏡的反應裡看到憤怒不忿的地方,甚至若是方唐鏡大吵大鬧就更好了。
當然,也防著方唐鏡出什麼玩死人不填命的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