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老頭的那筆美金已經到手,李亞東當著他的面仔細點了點,一共八萬七千五百塊。這麼一大筆外匯,拎到那些急於進口生產機械的國營工廠裡,能羨慕死個人。也不知道這老頭攥了多少年,還是說他那幾個兒女已經富得流油了。
第二天上午下課後,李亞東來到了趙無衣的辦公室,運氣還算不錯,趙無衣正趴在小木桌上備課。
“李亞東,你要再不現身我都快找不到你人了。”趙無衣似笑非笑的打量著他。
“趙老師,沒那麼誇張。”李亞東訕訕一笑,情況雖然不像她說的那樣極端,但也差不太多。
他在北大幾乎是個透明人,偶爾上課的時候出沒一下,平時除了孫衛國三人以外,其他同學鮮有能知道他蹤跡的。
“年輕人過分低調不見得一定是好事……反正我也就這麼一說,你自己思量一下。”趙無衣說著,就將目光投向他的手上。
“趙老師,這是本季度的論文。”李亞東適時地將手裡拿著的幾張信紙遞了過去。
“你先坐一下,要喝水自己倒,暖水瓶那邊的桌上有空杯子。”
趙無衣交代一句後,就低頭看論文去了。
李亞東倒還真渴了,也沒客氣,自顧自到了一杯白開水,坐在對面的板凳上吹著熱氣喝著。
沒過多大會兒,趙無衣抬起頭來,詫異的問道:“私營企業?”
“是的。”李亞東點點頭,他這份論文的名字就叫作《論私營企業的必然性》。
“你等等……”趙無衣顯然有話要問他,捋了捋散落下來的一縷髮絲後,繼續低下頭去,似乎準備將整篇論文看完再說。
大約二十分鐘後,她終於放下手中的信紙,抬頭望向李亞東,“這不可能,雖然你論文裡提到的幾個觀點很有前瞻性,我也相信國家會進一步放寬個體戶的經營範圍,但如果說要發展私營企業與國企競爭,這絕無可能,完全沒必要嘛,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好處,好處就是競爭。”李亞東笑著回道。
“……競爭?”趙無衣不解,“讓勞動人民站在國家的對立面?從攜手前行變成互相角逐,這樣做豈不是影響國家團結?”
李亞東心知肚明,她的想法其實也是這個年代大多數經濟學者共同的擔憂,甚至在中央層面也有一樣的顧忌。
個體戶和私企差在哪裡?唯一的區別其實就是規模。
這個規模到底該不該放開,放開後會不會對原本成熟的國企體系造成衝擊,甚至一發不可收拾,以至於兩敗俱傷?
“趙老師,我所謂的競爭是一種良性競爭,我們行事之前先預想出最壞的結果,無疑是件好事,但不應該被失敗的恐懼所籠罩,從而變得停滯不前。”
“你說的這個道理我懂,我承認放在個人身上可行,搏一把輸了也沒什麼了不起,但國家不行,國家輸不起!”趙無衣搖了搖頭,感覺他的想法還是有些異想天開,或是說過於樂觀。
“那好……”李亞東決定換個角度闡述這個問題,“老師,您聽說過‘掛靠’嗎?”
趙無衣點點頭,“這個我知道,實際上就是一種打擦邊球的行為。”
“那你覺得那些人為什麼要弄掛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