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海記得年輕那會兒不知道誰說過這麼一句,活下去簡單,可要是能好好的活下去就真是個技術活了,這話富海一直深以為然。每每看著自己現在住的是高宅大院,坐的的高頭大馬,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富海便會覺得欣慰,自己現如今活的可不算差,要知道就連在宮裡當官的那些老爺們,見了自己都得客氣的稱一聲富海老弟,官職上不得檯面的,管自己叫海爺都很常見,那還得看自己有沒有心情搭理。
不錯啦,人活一世可以做到如今的成就已經很不錯啦!
富海懂知足,有分寸,該拿的一分不少,不該拿的給他送到了眼前他都不會看一下。這也是富海能成為富海的一個很重要原因。可產業越大地位越高威望越足,富海便會越覺得心裡難安。別人可能不清楚,他自己可是清楚明白,自己現如今所擁有的所有一切,都是怎麼來的。
他也想過自己是不是要金盆洗手就此隱退,帶著一份後半生足以衣食無憂的家產遠離蜀都,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然後找個漂亮的婆娘在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就此安頓,然後了此餘生。
但這對富海來說是一種奢望。
自從二十多年前自己認識了那位貴人開始,自己的命就不再是握在自己的手上。那位貴人的背後肯定還有更高位置的人,他們一層層的下來就像是一架嚴明規整的戰車,這架戰車已經上了戰場,四處征戰碾殺無人能敵,看起來似乎是風光無比。富海沒讀過幾本聖人書,可也明白物極必反萬物盈缺有律的道理,說不上哪天這架戰車就開進了溝裡車毀人亡,或者遇著更強大的對手也難逃慘敗。
只不過不論如何,首當其衝的都是他富海。
書房的銅盆裡只剩下了一堆的灰燼,整個房中都是冊紙焚燒過後的氣味,屋頂上還盤旋縈繞著大片的煙塵。
燒掉手裡最後一本,富海像是被抽掉了魂魄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身為商人的富海一直都保持著少見的政治嗅覺,蜀皇要徹查稅務銀錢,漕運一塊是重災區,怎麼著都躲不過去。得到訊息之後富海立刻便將還儲存在府上的商貨記錄統統找出來第一時間焚燒掉。若在平時這些記錄留著可以是跟那些達官貴人討價還價的籌碼,也可是能穩保自己不失的保命護符。但如今是皇帝要徹查此事,涉及漕運走私一應大小官員恐怕都難以倖免。
自己現在燒掉記錄雖說還不知作用幾何,但只有保住了上面人的腦袋自己才有可能不掉腦袋。
“老爺,東西都收拾好了。”
富海的官家突然接到命令連夜收拾好了金銀細軟,老爺現在的生意遍及蜀境如日中天,怎麼突然就要收拾了東西作勢逃難呢?官家想不明白。
“知道了。”
隔著房門富海回了一聲。
漕運巡檢動作快的嚇人,已經把中午來的三艘黑船都給查封乾淨,僅這幾艘船上從南疆那邊走私過來的東西就足以讓蜀都裡的官員掉一半的腦袋,現在不管是誰都不可能還會容忍富海活著,就連一手將自己扶植起來的那位大人都不行!
趁著官差還沒有上門,自己能先躲一時就躲一時。
富府大院裡燈火通明卻是一個人影都瞧不見,後門黑燈瞎火,一輛馬車早就備好就停在巷子裡。
呮呦一聲,後門悄悄開啟,管家探出腦袋來左右瞧瞧無人便讓開了道,接著六個身材壯碩穿著軟甲的漢子先從門裡出來,再次確認一切正常後富海才領著妻兒現身,急匆匆上了馬車後便直奔蜀都南城門。
一路提心吊膽好在有驚無險,就連出城門都沒受到太多查問。
明顯覺得馬車開始顛簸掀開簾布一角看著上了官道後富海才終於鬆了口氣。
“咱們走小道,連夜趕路不停,天亮了再休息。”
富海坐馬車裡還放心不下便又安排了一句。
手下人依命辦事,在官道上沒走多會兒就拐進了旁邊的小路。
可下了官道沒走出去半里地,富海的馬車便長嘶一聲打著滑出去老遠才堪堪停住,車內的家眷都給框了個七葷八素。
“什麼人!”
富海揉著撞在車廂上的腦袋也顧不得看妻兒怎麼樣掀開簾子就鑽了出來。
“怎麼停了!”
“有人擋路,老爺。”
富海定眼一瞧,道上一人舉著火把蒙著臉面擋在跟前,剛才肯定是他把馬都給驚著了。
“廢什麼話,就他一人還能翻了天去,趕緊處理了趕路要緊!”
左右無人富海便以為對方是個愣頭青劫道來的。
“一個人?我一個人吃掉你這塊肥肉恐怕得撐著!兄弟們都出來!”
擋道的蒙面人把富海的話一字不落的都聽進了耳朵裡,冷笑一聲便說了一句。
話音未落就看見呼啦啦從兩邊樹叢裡冒出來十幾號人,個個黑衣蒙面眼露兇光。
原來對方才是人多勢眾,富海一拍腦袋暗呼自己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