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氣結,要不是看遙皇和皇后在早就冷嘲熱諷一番了,想起在易宸暄的不理不問下偶遂良和傅楚先後逃脫不禁悶哼一聲,重重摔門離去。
“你是中州子民卻與漠南蠻夷勾結,簡直丟了皇家臉面。”皇后見狀靈機一動,佯裝怒道。
易宸暄聳聳肩,又踱步回到囚籠前:“談不上勾結,她也是我的棋子之一,和你、和老七都一樣。不知道是不是中州人骨子裡有背叛的天性,瑾琰和七兒相繼背叛了我,我不用這些愚蠢的異族傻瓜還能用誰?反正他們想要的東西對我來說毫無用處,隨便賞給他們一些就能換來一群人搖尾乞憐了。”
“易宸暄,你許給那些蠻人什麼條件了?大遙江山豈是你一句話就可送人的?!”
“我何時說過要送他們大遙江山?”易宸暄嗤笑,“他們想要土地是不假,那也得我願意送才行。如果我真的輸給白綺歌,那麼和胭胡國的約定自然也就作廢,所以皇后現在最該做的是閉上嘴在心裡祈福,祝白綺歌能夠不負眾望殺了我,如此一來所有事情就都圓滿了。”
皇后的目光一直鎖定在易宸暄面上,因此當易宸暄說出這番話時,表情裡一閃而過的寂然並未逃過皇后眼睛。
那抹寂然代表著什麼?他僅存的良知還是其他?皇后猜不透,只覺得易宸暄的話裡聽不出坐等勝利的得意味道,反而有種等待宿命終結的平靜。
這人……真的是易宸暄嗎?
“為什麼費盡心機走到這一步卻一直拖著?”茫然困惑中,皇后低低開口,卻被宮外又一波隆隆炮聲淹沒。原本想要繼續追問,手心驀地傳來輕微摩挲,皇后詫異低頭,正見遙皇渾濁目光中一縷閃爍。
“怎麼?”低下頭靠到遙皇嘴邊,半天也沒聽見半點聲音,等到皇后再抬頭時易宸暄已經不在,只剩房門寂寥關閉。皇后無可奈何嘆了口氣,語氣頗有埋怨意味:“雖不是親生的,他卻和你一樣讓人費解,我實在不懂他到底想幹什麼。現在只盼著白綺歌能順利突破封鎖趕來救人,也不知道璟兒怎麼樣了,還能不能堅持到白綺歌——”
掌心又是一陣摩挲,皇后停下說話皺著眉看向遙皇,登時愣住。
鐵骨錚錚如他,竟也會流淚麼?這淚又是為了誰?
“救……暄兒……”用盡全身力氣吐出沙啞聲音,遙皇捏了捏皇后手掌,閉上眼,任眼角淚水滾燙。
皇后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易宸暄發動宮變囚禁兄弟及父親,這樣大逆不道之人為什麼要救?他手上染血成河,背上罪孽無數,救了他,有多少人會死不瞑目?這對兒有著血海深仇的父子,當真都是瘋子。
紫雲宮在炮聲中失去寧靜,天牢也不例外,硝煙味道穿過長而黑暗的甬道進入牢房,鑽進沉睡的人耳中。
“打起來了嗎……”易宸璟睜開眼,唇角掛起苦澀笑意,“她還是……來了……”
牢房外的黑暗角落裡,小獄卒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呆滯目光看著不遠處老獄卒正在被蛇群吞食的身體,止不住瑟瑟發抖。天牢中就只剩他和易宸璟兩個活人,那種恐懼難以描摹卻真實存在著,聽到易宸璟說話,小獄卒似是見到了絕望中一點光明一般,連滾帶爬撲到牢房鐵柵上。
“蛇、蛇!蛇吃人了!”
“蛇當然會吃人,你不殺了它就只能做它的食物。”短暫休息過後四肢好像有了些感覺,易宸璟試著動了動手臂,肩上傷口傳來劇烈撕痛。他還記得昏過去之前看見了傅楚,那應該不是夢境,不過再看眼前情況,想來打算救他的傅楚是失敗了。咳了一聲吐掉嘴裡血沫,易宸璟試著與驚恐的小獄卒對話:“別亂動,越是亂動那些蛇越注意你。”
“哦、哦……”小獄卒依著易宸璟的話不再亂動,果然,那些蛇便不去注意他,專心圍在老獄卒屍體周圍。許是因為終於有人能說說話,慢慢地,小獄卒不再那麼害怕,貼著鐵柵試圖與易宸璟攀談:“太子肩上的上疼嗎?流了好多血啊……”
“疼是疼了些,倒不會礙著性命,易宸暄還不打算讓我死。”易宸璟苦笑。
“太子和安寧王……明明是兄弟……”半是感慨半是困惑地嘆了一聲,小獄卒又往易宸璟方向靠了靠,忽地壓低聲音,“太子,剛才來救你的人沒事,我讓他從偏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