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母親……
很多天後,他才知道,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是父親的結義兄弟。
他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男子也從未說過,他只讓他叫他“二叔”。
二叔也從來不叫他的名字。
相反,二叔讓他忘記。
忘記自己的名字,忘記過去,忘記一切。
甚至,忘記自己,忘記自己的存在。
二叔當然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很多時候,一整天都聽不見他說一句話。
他也彷彿從來沒見二叔笑過。
或許,這個二叔,壓根就不會笑。
二叔住在一座深山之中,家裡只有幾間茅屋。空山絕谷、古松修竹,方圓數十里以內,絕無人煙。
二叔家裡也沒有別的人。
很多時候,他想問二叔,問他有沒有媳婦——就跟他父親一樣,問他有沒有兒子……
但看著二叔那張消瘦的臉,他不敢問。
二叔要他忘記一切,每天只做一件事,就是練功。
練功當然很苦。
但二叔也對他很好,每天起來,都有可口的飯食。
不知道這荒郊野外的,二叔從哪裡弄來那麼多好吃的?
二叔總說他在長身體,要他多吃。
但練功的時候,二叔是絕不容許他有絲毫懈怠的。
足足十二年光景,他沒有睡過一天懶覺。
二叔不允!
起初是站樁。
二叔在門前空地上栽了兩根木樁,要他站在上面扎馬。
頭頂一盞油燈,要求燈火不能動搖,一周遭,全是削尖的竹刺,他的腿稍一發抖,那些尖刺就會毫不留情地鑽進他的皮肉……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幾天,他開始想家。
那個有外公、有父親,還有母親的家。
二叔不允!
二叔要他忘記所有的過去,包括他的家、他的名字。
樁越來越高。
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後來,二叔又讓他在站樁的時候,手裡拿上棍子。
那棍子也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長……
這樣的生活過了好多年。
記不清到底是幾年,那個時候,他長得快有二叔那麼高了,也變壯實了。
二叔還是那樣消瘦,還是寡言少語,還是從來都不笑,只是兩鬢之間,不知何時已變得花白。
那個時候,他已經練得站在高高的木樁上,頭頂油燈,手握三丈大杆的一端,兩個時辰,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