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思被林升救出,心中焦急,顧及林升生死,忙捂著傷臂來到嶽清明所居住的幽谷,暮靄竹林,悠悠盪盪,殊不知林升嶽朗本就是一人!
煙雨草廬,安逸空蕩,香思見得四下無人,房間中冷清景逸,便急忙四處呼喚起來:“嶽大哥!嶽大哥!快出來救人!林升,林升他不行了!”
手臂血流礙事,香思難忍,便在草廬包紮了傷口,不顧疼痛,回到了太學院,在她的院子將紅布掛上木筆樹,登高張望久久不見嶽清明,不由得的茫然失措,而大雨已然在幽邃的暗靄下,傾盆而來!
“怎麼辦!怎麼辦!呼延大哥,小滿姐都走了,嶽大哥還不在!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香思依著高樹怔怔望著,那遠山寒翠,淚眸顫動,不禁失聲。心中唸叨:“不行,怎能任由林升死在裡面?若真沒法子,我也要回去,哪怕一起死了,也不能讓他孤身一人!”
見得街上正走來一男子,面圓口正,頜有青須,青衫長衣,步履彬彬,帶一頂儒冠,撐一枝竹傘,踏著雨巷而來:“香思姑娘!”
“你是?你是趙師哥?”香思從樹上落下,衣衫被大雨打透,平靜的望著這個男子,雖不加情感,但目光如水,早隨著這秋雨侵入,那男子的心肺當中。
男子正是前些日子,在六和寺中大展才華的一代才子趙汝愚,趙汝愚比香思年長,又是宗室在臨安有家苑,與她並不熟識;但香思溫婉如水,招人愛慕,趙汝愚與她雖相見幾次,但早就暗動情思了;忙道:“正是!姑娘秋雨傷身,何故於此惆悵!?”
趙汝愚才名在太學院中也是出名的,又是宗室皇親,在後生中頗有氣節,呼延午林昇平日對其多有讚譽,香思知道其為朋友便忙道:“趙師哥,你,你我能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趙汝愚道:“什麼忙?當然可以?”
香思道:“趙師哥可害怕崇國公?”
趙汝愚淡淡笑道:“呵呵,趙璩,不過是陛下的養子,雖然地位顯赫。但比起我和陛下都是太宗後嗣,他身為太祖後裔終歸是差了一個點血親的!不過姑娘,你所求的到底是什麼?”
香思忙道:“我被崇國公挾持,林升為了,為了救我被困在崇國公府中!現在...現在怕是...”言未及矣,鼻子酸楚,哭了出來。
趙汝愚的為她撐傘驚忙道:“什麼!林師弟竟然出事!走走走,香思姑娘,快隨我去救人!崇國公,又如何,我趙汝愚拼了性命也要把林師弟救回來!”
香思忙點頭,一把拽住趙汝愚的手腕,顧不得秋雨,大步流星的奔著崇國公府就去。路上心中疑惑萬分:“趙師哥,果然是好人!但又為何聽到林升有難,答應的如此爽快?似乎比我還焦急!”路上道:“趙師哥,為何,為何這般在意林升!”
趙汝愚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與雲友雖未深交,但深感其忠義!你可還記得韓常廟一案?”
香思捂著滲血的手臂娥眉輕皺,嬌容楚楚道:“嗯!不是說私藏黑火刀兵的和尚被繩之以法了嗎,嶽叔...嶽將軍的墳也沒有被挖!受理此案的大人,正是師哥的父親趙善應!”
趙汝愚道:“不錯此案並非僧侶以軍械傷及百姓那般簡單!那些和尚之所以敢聚眾鬧事,毆打百姓,袒護漢奸,全仗著主和派的那幫官員,袒護其中也有金人的一份力氣!所以,問責僧人之時,所留存下來定罪的證據少之又少,雖然建國公趙昚被皇帝任用調查此案,但迫於黨爭行動多有不便,而我父親是受他所託親理此案的人!而審理時發現僧人與百姓衝突時,有責任的和尚竟然全都是臨聘請來的,所以定罪之時,所有主謀竟然被摘的乾乾淨淨!我父親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定罪!”
香思不禁低頭感嘆道:“哎,我也算是見過一些王公貴族,有一些主和派的人,並非有意賣國!實則是篤信佛教,認為一切都是前世福緣,任憑別人如何打罵,欺辱都要默不作聲,只求得來世投胎換一個美滿的福報!而今生甚至不惜為此做一些陰損勾當!殊不知自身忍讓,妥協為求一時和諧道也說得過去,若是將這個道理用在國家上,當自己家國,民族,親人受到侮辱屠戮之時,難道還要消極對待,任人宰割嗎?這些人雖然無意誤國,實則早就把國家深深所害!”
趙汝愚道:“胡佛邪教本屬於異端,而我朝文人大夫偏偏篤信不疑,甚至有一些信徒高居廟堂!用此蠻夷之道治國,才使得我大宋有如此多的屈辱!若長此以往,我華夏何以為中國,不如改作什麼天竺,身毒(印度古稱)算了!更可氣的就是,近來我中國受到外國欺辱之後,又在沿海一代往來南洋諸國國力又盛,這本是好事,誰成想有一些佛教徒,就用靖康之恥,來罵上了我們的祖輩先人,連孔夫子也一併被他們損到腳底下!甚至公然有人在朝堂上提出,廢除漢字,改用梵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香思道:“恐怕指出他們弊病的人,不如他們事故,到頭來被扣上一個憤世嫉俗的帽子!被東西貶謫...煌煌朝野最後要被這些歪理邪說霸佔!”
趙汝愚點點頭道:“想來,父親給那些惡人定罪本來是沒有什麼證據的,可偏偏在一籌莫展之時,林師弟卻來到我家拜訪,將大量有關韓常廟購置軍械的賬單,名單人員調動全部等等一些重要證據,全部交到我們手中,自身甘願當成汙點證人,將此次涉案的有關僧眾一一指認,想來若沒有他的相助,韓常廟的這些不法之徒便不會落網!後來我才知道,他早先便混進了僧人採購軍械人員之中。”
“他真有這麼...這麼厲害?”香思仍然疑問,她速來認為林升是一個遊手好閒,品行不端的人,哪裡知道林升在她所看不見的地方做了許多俠義事情。卻又細細一想,他和嶽清明籌謀勸說趙昚爭儲之日,也是林升將一船軍械展露給趙昚的時候。
二人正上孤山,見得林鳥哀嚎,閃電驚異,墨色竹林中,出現了一個狼狽少年,見他頭髮凌亂,全身盡被大雨浸透,破爛的衣衫中露出鮮紅的傷口,後背上插著四五根箭矢,走路搖搖晃晃數次跌倒,看起來不像是人,反倒是一隻孤魂野鬼。
“林升!”香思猛然上前,用單薄的柔軀,將要倒下的嶽朗撐住:“怎麼樣啊,要不要緊!快和我來!”
嶽朗強撐著一口氣,用手撫了撫香思的後腦,用微弱的氣息道:“走...”翻身倒地,昏死過去。暴雨洗淨了他慘白的臉,沉寂如玉。
趙汝愚將傘,給二人撐住,看著林升,眉頭緊鎖,聽得遠方兵甲振振,從竹林深處,傳來猶勝暴雨的喧囂之聲。
趙汝愚道:“香思姑娘,你帶著林師弟先走!這些個爪牙,不敢把我怎麼樣!”趙汝愚雖是一介文人,但並不文弱,漢人男子自來尚武,雖說到了宋代這種風氣略有頹靡,但是在趙汝愚這般士族家中,風氣也是遺存的,況且太學院的學子也多有劍術傍身。
香思見得林升傷的重,傷口不停滲血,忙忍住自己的傷痛將林升扶去了草廬,嶽清明的草廬周圍布有奇門,若非熟路之人,其他人段段是不能從外面走到裡面去的。只是香思身有傷勢,力氣本就比其他女孩子還要小一些,嶽朗雖然健瘦,但以香思的氣力想必也是耗盡氣血才將拖走的。
趙汝愚一人撐著一把紙傘,平靜的攔在大路當中,見得數百追兵,鎧甲林立,猛地大喝一聲:“都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