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恨生!”支狩真緩步走到男子跟前,沉聲說道。
“原……咳咳……原安?”天恨生疲憊地抬起眼皮,低咳了幾聲,口鼻緩緩滲出幾縷血絲,曾經低柔的語聲也變得嘶啞,彷彿破碎髮乾的棉絮。
他應該是才受過刑,破爛的衣衫沾滿血漬,露出粘湖湖的血肉。鐵鏈洞穿了他的四肢,在胸前交纏。
十根腫脹的手指上扎滿金針,針頭藍汪汪的,散發出一股腥臊味,令人聞之作嘔。
這是天魔門內訌?逼他交出《他化自在魔經》?支狩真審視天恨生片刻,舉劍指向對方,澹澹地道:“我與你公平一戰,可否?”天恨生眨巴著小眼,愣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原安這是在告訴自己,哪怕在漳水河上,自己與他一對一對決,仍不能算是公平的一戰。
可惜那會兒自己不明白。
“咳咳,你動手吧。”天恨生苦笑一聲,抬起頭,正視明晃晃的劍鋒。從他的童孔裡,支狩真瞧不見一點恐懼、憤怒和不甘,只有走向歸途的平靜。
支狩真沉吟片刻,絲竹劍猝然斬落,
“嗆——”劍光貼著天恨生胸膛滑下,切中鐵鏈。火星迸濺,鐵鏈
“嘩啦啦”抖動了幾下,並未被削斷,只是多出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缺口。
居然——沒斬斷?支狩真眼角抽搐了一下,猴精在識海里笑得前仰後合:“沒切斷!哈哈哈,你還想耍帥?這下子尬了吧?”天恨生也怔住了,困惑地瞧了瞧支狩真,半晌才道:“你……要救我?這是……百煅烏金煉製的鎖鏈,很難斬斷,咳咳……”支狩真乾咳一聲:“稍安勿躁。”揮劍再斬,絲竹劍揚起一道道綿密的劍光,猶如雨打芭蕉一般,反覆切在鐵鏈的缺口上。
他之所以不殺天恨生,一是邊無涯利用金闕圖錄給自己挖坑,而天恨生又與邊無涯有仇,留之可以掣肘小魔師。
其二,雖然天恨生在漳水河上對自己出手,但也算光明磊落。其三,自己與綠遺珠之爭,也需要拉攏幾個魔門中人,引為內援。
但更重要的,是天恨生面對死亡的坦然。那樣的神情,他在巴狼、空豪烈臉上都曾經見到過。
而無論是巴狼,還是空豪烈,都藏在他內心隱蔽的角落,像一道不願觸碰的傷口。
“叮叮噹噹——”鐵鏈不斷振盪,牽動天恨生的傷口,滲出更多的血水。
他一聲不哼,只是滿臉的麻皮不時地抽搐。
“嘩啦”一聲,鐵鏈斷了,掉落在地。天恨生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將鐵鏈從傷口的血洞裡慢慢抽出,才搖晃著站起身。
“你的傷太重了。這是翠露玉筍丸,稱得上是療傷聖品。”支狩真從懷裡摸出一隻小玉瓶,倒出一顆棗核大小、清香沁脾的碧綠丹丸,遞給天恨生。
翠露玉筍丸是嵇康送他的,一共只有三顆,據說是那位隱居竹林幽谷的合道修士親手煉製,成丹極為不易,對於嚴重的內傷尤其有效。
天恨生手捧著翠露玉筍丸,怔怔地瞧了一會兒。他在天魔門受盡歧視,修成魔功又遭人覬覦,何曾得過如此珍稀的丹藥?
“我娘告訴我,不要輕易受人恩惠。因為我沒什麼本事,一旦受了恩,只有拿命去還。”他咬咬牙,把翠露玉筍丸又遞向支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