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來你內心深處還是不願意乖乖去死的。”段默舔舔嘴唇，忽然笑了，“假如你真的偉大到願意為了其他人、願意為了你的高尚情操而死，那我無話可說，只有成全你。但是如果你僅僅是因為別人給你安排的任務，而想放棄自己的生命，抱歉，我絕對不會幫你的。當然，你如果執意要死的話，我也不攔你，但是在你死之後，我會把你那個狗屁通訊器，一點點碾成粉末。”

段默的話彷彿一顆小石子輕輕投入了寧的心裡，他的眼睛裡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

不過顯然想僅僅憑一句話就改變寧的主意是不可能的，他只是略微猶豫了片刻又立刻說道:“我是軍人，我的使命就是……”

“別說那些狗屁廢話”段默粗暴地打斷了寧的話。“你的死活掌握在你自己手裡。你根本就不願意為了我們這些素未謀面的人而犧牲自己，無論你說多少冠冕堂皇的話。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段默的話好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猛然間扯掉了寧身上所有的偽裝。他死死的盯著段默，彷彿第一次見到眼前這個人。

“面對現實吧。”段抹冷笑一聲，“這個世界哪有什麼英雄，哪有什麼聖人。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是你我。你不過是被那些冠冕堂皇的藉口矇蔽了而已，何必這樣苦苦催眠自己呢？承認吧，你想活下去，想和我們一樣活下去……即使醜陋，即使卑微。我們和你非親非故，你根本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換，我們這一群人的生命。”

寧咬咬牙站了起來，他俯視著段默，想說幾句反擊的言語，可又無從開口。

他……的確不想死。

可是他不得不死，他之所以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拯救這些無辜的人。當初他豪情萬丈，成為了首批志願者，他曾向每個人保證，在死亡面前絕不退縮……

但當他真正站在死亡面前時，那排山倒海一般、幾乎從靈魂深處衝出來的恐懼，讓他開始後悔，開始彷徨，開始想捨棄那些崇高的理想和信念……

段默終於找到了對手的痛點，他有些得意，又有些憐憫。

“所以，別鬧了，趕緊回去洗洗睡吧。”段默煩躁的撓了撓頭。

“太遲了。”

“什麼太遲了?雖然你耽誤了我們很長時間，又惹得我很不高興，不過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

“我的資料已經崩壞。遊戲規則的力量還太強大，我強行延緩遊戲結算，馬上就會變成一堆無用的垃圾資料，被清除出去。”

“啥？”段默萬萬沒想到寧居然這麼狠心，“那老子苦口婆心跟你說這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

“也許你是對的。”寧笑笑，“其實我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我真的……不想死。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

“所以你還是要當悲劇英雄?！”段默瞪著眼睛，“你在耍我玩吧?”

“你的價值觀很有趣，你明白自己想要做什麼，明白什麼對你是最重要的，可是我不能……”毫無預兆的，寧的身體開始消解。

“別他媽這麼狗血啊！”段默一把抓住寧的胳膊，接著抬頭對著天空大罵:“柳葉！你滾出來！”

天空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他。

寧身體的消解速度驚人的快，段默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胳膊在自己手中漸漸消失，卻無可奈何。

“下輩子我還是做個自私一點的人吧，像你一樣。”寧笑的越發開心了，“這樣才活的痛快啊……”

晚風拂柳，長街盡頭殘陽如血。

當寧的身體徹底消失的時候，一粒紐扣大小的通訊器掉落出來，在地上悠悠轉了兩圈，滾到段默的腳邊。

“我……”段默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過了許久，才長嘆道:“我還以為是個假聖母，沒想到是真聖人……”

“其實……你不該說那些話的。”醉夢的心情也十分沉重，她走過來彎腰撿起來那枚通訊器。“就讓他帶著信仰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沒想到他居然對自己這麼狠啊……我其實早就發現他不想死了——他要是真那麼偉大，怎麼可能拖到現在才自殺，畢竟這鬼遊戲都害死那麼多人了……”段默搖頭，接著又說道:“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一個高尚的人，無私的人，脫離了低階趣味的人！”

“那我們……要不要用這個通訊器啊？”醉夢問道。

“用啊！當然要用了！”段默立刻答道:“寧既然沒被我們勸回來，我們總要把他的遺願完成了吧，否則你不怕他做鬼報復你啊？”

“好吧，”醉夢擺弄著那通訊器，“不過不得不說，這裝備真是高階。”

豆豆和純夏也湊了過來，四人一起看著那指甲蓋大小的黑釦子。

這是她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現實世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