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玉知道那是功法秘笈,自然是求之不得,可他現在高興不起來,他忍著悲傷,裝作平淡的說,“柳前輩,這,太寶貴了,我不能收。”
“臭小子!”秦老三這時靠過來,他說,“柳老頭就要死啦!給你的,你還不要,得了這書,你的武藝至少多精進十年。”
於是,陸謙玉只能勉強的把書揣進了懷裡。
“還不叫一聲師傅?”秦老三說。
“師傅。”
“誒!”柳河山痛快的答應著。
陸謙玉把牙齒差點咬碎了,他說,“師傅,你挺住,這附近就有醫館,我這就去找郎中,你會沒事的,吃了藥,很快就會好起來。”
秦老三雙唇翕動沒有說話。
柳河山則笑了笑,淡然的道,“既然是大羅神仙在場,也沒辦法挽救我這個腐朽的身體了,你不要悲傷。江湖人,就是這樣,從何處來,到何處去,萬事萬物,有因有果,我沾染了因,就要吞下這果!”
“可是!”陸謙玉很悲傷,很想哭,很想發洩自己的怒火,但是他沒有眼淚,他曾經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再掉落一滴眼淚,因為江湖裡,不相信眼淚。他吼道:“可是,你總得負點責任吧?既然你收了我做徒弟,還沒教我那曠世的《河山劍》呢!怎麼能說走就走了?”
柳河山露出慘笑,他說,“真抱歉,這個只能靠你自己領悟了。”說完,他仰著頭,看了看天空中的繁星,他伸出手,向空中摸了一把。
“你要幹什麼?”秦老三握住了他的手,他顫抖的問,“你是想回去了嗎?”
柳河山扭過頭看了看秦老三,頭微微動了一下,他說,“我想那土地上的芬芳,它們正在我的腦袋裡蔓延,草地綠油油的,軟綿綿的,好像是一張毯子,躺在上面,我可以愜意的睡上一整個下午。那的樹木,鬱鬱蔥蔥,樹上有幾隻黃鸝鳥,你聽,它們好像在唱歌。還有門那條河,水面上泛起了微波,陽光投射在上面,五光十色的,真的好漂亮啊。還有,還有,水下的魚,一個個都呆頭呆腦的,一網打下去,準有一條最大最傻的,放在鍋裡,青煮,什麼都不放,鮮美得讓人聞著都流口水!”
“是啊,那是我們的故鄉。太美了,我們有三十年沒回去了。”秦老三仰起頭,眼睛裡噙滿了淚水。他說,“別急,我一定會帶你回去的。”
柳河山又咳了幾聲,他微笑著,繼續說,“那麼,你能答應我,把我葬在小欣的身邊嗎?我特想她,可我忘了她模樣,我這次去找她,若是找見了,可一定得多看她幾眼。”
“不行!”秦老三說,“你休想得逞,小欣是我的!”
“可我就要死了。”柳河山說。
“那我也去死。”
“放屁!”柳河山激動的吐出好幾口血,他罵道,“你個龜孫,得好好活著,答應我,你晚點下來,還有,把我葬在小欣身邊,另外一邊歸你,這樣,我們兩個就能繼續守護她了,好嗎?”
“好。”秦老三嗚咽著,突然笑了起來,他說,“我們兩個,前半生,是個悲劇,後半生,也是個悲劇。”
“也許是你的悲劇!”柳河山微笑著說,“我們孤孤單單的來到擇個世界上,能遇到令之歡欣之人,哪怕是短短的一瞬,也已讓我們瘋癲至狂,何來的悲劇?”
“可惜,我們一生都活在自責和鬥爭中”秦老三說。
“你個龜孫!”柳河山說完,疲倦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
小刀在一旁哇的哭了起來,他怒吼道:“挨千刀的花千鬼,害死了陸大哥師傅,我要殺了你。”然後,不知哪來的勇氣,他摸出腰間短刀,朝著殘破的店鋪跑過去。
“別去!”陸謙玉拉了一把,沒拉住。擔心小刀情急出事,不得不把柳河山轉交給秦老三,自己也跟了上去。
花千鬼飛去的路線上一片凌亂,門板露出一個大窟窿,屋子裡黑漆漆的,地上散落著一些布匹,可見是個綢緞莊,正對著門窟窿的是個貨架櫃檯,此刻也四分五裂的。
小刀發瘋的找了一圈,不見花千鬼的蹤跡,最後站到一處開著的窗戶前,他跺著腳,失望的喊,“陸大哥,那個老混蛋,從這逃走了。”
陸謙玉把頭伸出窗外,發現綢緞莊後面是一條巷子,此刻一個人影也沒有。於是,他放棄繼續追擊窮寇的想法,拉著小刀轉身回到街上。
只見慘白月光照著秦老三落寞身影,他揹著柳河山,倆人一起走向模糊的黑暗。
“秦前輩。”陸謙玉雙手放在嘴邊,大喊:“你帶著我師父去哪?”
水何潺潺,南山下,霧氣濛濛,竹林外,芳碧連連,茅草間,清風習習,琴聲殘,雲幕沉沉,青塚寒
秦老三的吟唱悠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