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俗!”
陸謙玉不知道浪流為什麼不划著烏篷船,將它留在遠處,反而改撐一截竹筏在蜿蜒曲折的水道里徜徉,時間在走遠,陸謙玉沒在跟浪流討厭腚眼的問題,他一直在問還有多遠,浪流撐著竹竿,一句不答,小船約走了一個時辰,到達無人的渡口,二人下了船,往北又約步行了十里的羊腸小徑,途經三個燈火熄掩,家犬狂吠的村落。最終艱難的爬上一座開滿油菜花,香氣瀰漫的山崗。
站在這裡,
燈火點綴中的城池,像一條匍匐在大山腳下的年邁蒼狼。
“麟州!”陸謙玉眺望遠方的城池,他從未從現在這個角度上窺視麟州,但他依然認識,那就是麟州,因為他們的心靈之間似乎有一條繩索,牢牢地牽引著兩者,那是逃離不了的桎梏,他輕聲說道,“小樓,我來了。”
“你又說什麼?”浪流站在他的身後,也看著那座遙不可及的城市,他說,“你是不是又說捅人家的腚了?”
“粗俗!”陸謙玉舊傷未愈,走了這麼遠的路,這會兒雙腿如同帶著兩個巨大的鉛塊,此時不得不一隻手搭在浪流的肩膀上,他說,“我腰疼。”
浪流尷尬的把手伸向他的腋下,他說,“陸大少爺,我就是粗俗的人。”
山崗的小路曲折延伸,碎石頭像是長在路上似的,兩個身影在月色下,閃爍不停,活像是一雙狼狽...
站在城池下,人是渺小的。
陸謙玉緘默不語,他走向了護城河上的石橋,摸著冰涼的欄杆,望著匆匆的行人,聽著哀怨的梆聲,心中萬千感慨。
再歸來,城市依舊繁華,少年卻不見了一身桀驁。
孤寒凌冽,月影寒光,孤單的麟州對兩個寂寞的訪客,敞開了懷抱。
走進麟州大門,今聞與舊事,永遠相隔。
走在街上...
青磚黛瓦依然輝煌,綺戶巷陌暗藏酒香,近水樓閣燭照殘花,無數熟悉的街景映入陸謙玉的眼裡,於是勾起了無數往日的回憶,曾經簇擁他的陸府傭人不見了蹤跡,曾經等著他吃飯的小樓又在哪裡?曾經手持教鞭教習他功課的石翁還活著嗎?
時過境未遷,黃花昨日開。
他的步伐機械式的緊緊跟隨著浪流,全憑心緒在悲傷夜裡紛飛,他們走街過巷,最後停在了一處闊院門前,浪流將他拉入了樹的陰影之下。
“為什麼來這裡?”陸謙玉一眼就認出了這裡是錢富貴去年才建的府院。門前倆石獅,凶神惡煞的張著大嘴,好像要吃人一樣。當時陸謙玉還說,擺這個與錢富貴的性格反衝,不吉利,他膽小怕事,應該擺倆貓。他問浪流,“你他孃的,帶我來這幹嘛?”
“我能幹嘛?”浪流猥褻的笑了笑,“當然是捅人腚眼啊!”
“粗俗!”陸謙玉搖搖頭,他說,“錢富貴跟我是朋友,他的腚眼,我不捅!”
“他死了。”浪流說。
“我怎麼沒聽說?”
“你傷著。”
“誰幹的?”陸謙玉說。於是,錢富貴那兩條小短腿支撐著一個大肚皮的樣子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他人不錯,那麼膽小,能有什麼仇家?”他說。
“有錢,就是原罪!”
陸謙玉點點頭,“這倒也是。”
這時,那扇塵封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一行幾人,語聲朗朗,慵慵懶懶的走出來。
兩個男人,一高一小,走在前面,其餘幾個人後面跟著,地位一目瞭然。
其中小的那個,瘦的像個猴子。
“瞧,那個瘦猴。”浪流說,於是陸謙玉很自然的去看那個高個子。
他身材魁梧,像一座移動的大山似的。
瘦猴走下臺階,停住腳,轉身對後面的大個子點頭哈腰,他說:“武老爺,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