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男子,當有大抱負、大山水、大武藝、大風度,望千帆,立萬世,拓無疆之業。
然而,為了女子而慷慨赴死,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能為萬人,而棄一人乎?
不守一人,焉守江山?
人間多少不值得,但有一人,值得。
“人間過客,瘋狂一回,是一回!”姜虎說出這話之後,整個人巍巍然,覺得一腔熱血在心頭縈繞,這幾乎是他行走江湖,說得最為霸氣的幾句。當以語錄,沉澱肺腑。或者大筆一揮,寫在宣紙上,放在書房裡,用象牙木做的表框,裱起來,時而警示自己,究竟要怎麼活著。
邱洛洛對姜虎一番真情流露,感而不感動,嗤之以鼻。
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得遠,想得美,只怕是要辜負。
因為邱洛洛在天上與仙人對舞,從未想到某一天,要來到地面,接觸這些癩蛤蟆。
“江湖再上,其人在下,江湖在左,其人在右。人生一時,草木一秋,草木枯榮,人有苦樂。”邱洛洛微微一笑百媚生,“我們當為了自己而活,身後的事,蓋上土,留給其他人去說。”
小顏雀牽著馬韁繩,馬不肯往前一步,她露出一臉愁容,“小姐,你看看,馬也不走了,怕是這山林中,真有古怪。”
“小顏雀姑娘莫怕,對付這樣的牲口,我自有辦法。”姜虎笑嘻嘻走上前,腰間扯下兩條緞帶,矇住馬.眼,再牽馬,馬真就走了。
“被矇住雙眼,便不知道路往何去,忽略了危險。你這是在欺騙馬!自欺欺人!”小顏雀哼道。
“恐懼是讓懦夫停止不前的根源,只有看不見恐懼,才能昂首向前。勝利與失敗之間,往往只差一步,或者是半步,半個手指,半個眼皮!”姜虎反駁道。
“你少在這裡說這些無用道理,慫恿!”小顏雀氣紅了臉,喝道,“我且把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我們家小姐少了一根汗毛,擦破了點皮,只怕你們整個龍祥號拿來陪葬,也不夠。”
姜虎無聲的翕動雙唇,不知如何作答,乾脆不說話,發著愣,在心裡說:
“你小丫頭,是誰在大放厥詞?嗯?我龍祥號,從第一代家族開始,發家至少百年。家大業大,非一般世家可以比擬,如今在江湖上到處都是我們的門徒,沒有八千,也有一萬。試問誰能撼動?今日若不是看在洛洛姑娘的面子上,非要與你爭個結果不成。”
“怎麼不說話了?”小顏雀衝著姜虎大喊。
姜虎理了理頭髮,摸著小巴,從容笑道:“小顏雀,你無需擔心,只要有我姜虎在,我保證洛洛姑娘不會傷到一絲一毫。”
“你的保證,毫無用處。”小顏雀撇嘴,鄙視,“你三腳貓的本事,連我三分之一都達不到,距離我們小姐,更是霄壤之別!”
姜虎再一次說不出來,他的武藝的確是硬傷,可絕對不像是小顏雀說的不那麼不堪,不敢稱一流高手,二流肯定是有了,對付一般強盜之流的小角色,還是綽綽有餘的。
邱洛洛聽到這倆人爭吵,牽著馬走了。
跨入老林之門,猶如跨越兩個時空的中間線,一處是光明人間,一處是陰暗森羅。
遮天蔽日的樹冠,阻隔了陽光,渾身帶刺的荊棘,規劃了路徑。
荒草和隆起的樹根,填滿了樹林的縫隙。青苔一圈圈,攀緣著古樹的周身,藤蔓在樹與樹之間延伸。
這裡的古樹,一人難以環抱。
這裡的空氣,發出腐葉的氣息,彷彿是這座千年老林的深沉的呼吸。
邱洛洛沿著幽靜的道路,走了約有幾十步,陰暗,讓她的眼眸匯聚,一眼看不見頭的路徑,不知終點在哪。
如果是單人獨馬,肯定要顫顫巍巍,不情願走這種死一樣沉寂的路,哪怕你心懷若谷,無所畏懼。
多麼駭人的自然的力量,多麼渺小的人類。
邱洛洛徜徉在一種無窮無盡的威嚴之下,身體被緊緊的束縛。
姜虎和小顏雀邊談邊走,隨後而到。
三人,牽著三匹馬,一起往樹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