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一直都有人候著,聽到呼喊,一人忙點頭哈腰的進來。
這獐頭鼠目的來人正是劉書辦,劉書辦弓著身子,還端了一杯參茶進來,十分恭謹地道:“大老爺,請用茶。”
周縣尊頷首,取了茶盞輕抿一口,略一沉吟,便問道:
“昨日……我讓你去請方唐鏡,這人現在何處,這次地震可有被波及?”
劉書辦昨夜棄了周縣尊獨自逃走,實在當時地震的聲勢太過駭人,也不是他不夠忠義,而是惦記著新娶的外室小妾,那可是才花了五十兩從姚大娘那裡贖身出來的紅牌姐兒啊!
萬一出了什麼事那可真是人財兩失,剜心之痛啊!
劉書辦自問還是極為敬業的,當他確定了小妾無事之後,地震也已平息,於是便義無反顧地返回了縣衙與縣尊共起了患難。
至於老宅裡的原配黃臉婆和八十老母,早被他忘記了,正是公而忘私的典型。
周縣尊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對人了,在劉書辦眼裡,方唐鏡是自己預定下了的金主,不容有失,他之前還為此專門去窺探過方唐鏡的情況。
這已經是劉書辦第二次從大老爺口裡聽到方唐鏡了,大老爺在大災之後仍不忘找這小子的麻煩,想必已經是對此人是深惡痛絕了吧……
劉書辦一直要找機會將方唐鏡的房子和銀子訛詐回來,不過在他原計劃裡並沒有這麼急,而是要等到借據的時間到了才會發動絕戶一擊。
不過若是縣尊大老爺對此人深惡痛絕的話……他並不介意提前發動,畢竟越早成事越早能完成上頭貴人的交代,那就不僅僅是一筆賞銀那麼簡單的事了。
劉書辦忙道:“大老爺,小的之前確有去尋過這廝,不過想到大老爺昨天吩咐之時是要勸他迷途知返的,加之縣裡出了如此大事,尋思著大老爺怕沒時間開導於他的,便只是看看罷了,這廝新買的宅子乃是前犯官何氏的宅子,十分牢靠,沒遭什麼損失。”
周縣尊點頭,劉書辦辦事還算穩妥,只聽劉書辦又道:
“只是小的卻萬萬想不到,這混賬,他竟然,竟然趁著本縣大災之際囤積居奇”劉書辦說到此處,聲音陡然拔高:
“這廝竟然聯絡了幾個大商家,在集市路口掛出牌子,說是要賣生絲,還是以市價五倍的價格兜售,大老爺,這不是趁機發黑心財,欺凌良善嗎?”
周縣尊是典型的明朝文官,好名,好利,自然,好利必須在不損清名的前提下。
總之,周縣尊雖不敢說是愛民如子,卻也稱得上是清明,為官各地,只取份內之銀,那些違反原則和不該拿的也能做到絕不伸手。
一聽欺凌良善,周縣尊面上頓時露出厭惡之色,心裡才滋生出的那點好感立即煙消雲散。
劉書辦觀顏察色,一看周縣尊臉色鐵青,頓時竊喜。
“竟有此事?”周縣尊怒不可遏地道:“豈有此理!吾為父母官,尚且不敢輕取民財,況乎此時乃非常時期,他竟敢發國難財乎?如此惡劣,豈能姑息!此事,嚴查到底!”
說到這裡,周縣尊突又想起什麼,看向劉書辦:“他在何處強賣生絲?”
劉書辦心裡大喜,又往火裡澆上一瓢油,“就在他家新宅,非但如此,值此大災,這廝還拉了幾個奸商在一起吃吃喝喝,似是要聯手把持物價,好不快活。”
方唐鏡,你完了!天時地利人和,怪不得我也!
周縣尊黑著臉,想不到自己寄以厚望的人竟是個刁民!
只是目光一撇,卻又落在那篇文書上,眼神旋即又變得複雜起來。
防震救災……集中收容安置,統一清潔衛生,患者嚴格隔離,嚴打趁亂作奸犯科之徒,這些確實都是治本之道啊!何況後面還有快速恢復經濟的條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