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恩新區”回到縣衙的當天下午,周縣尊就因“操勞政務過甚”,病了。
而且還病得不輕,請了縣裡的一眾名醫會診,最後一致得出一個結論:“操勞過度,陰寒邪毒侵體,急需靜養。”
並且一致給出建議,縣尊大人既然是陰寒邪毒入體,那麼最好的療養方式自然就是對症下藥,恰好,本縣的曇溪鄉乃是有名的溫泉之鄉,泡溫泉恰好對於“陰寒邪毒侵體”這等病症有特殊的療效。
周縣尊一貫是一個虛懷若谷,從善如流的人,於是便遵從醫囑,不顧當時已經是傍晚,帶著隨從和名醫,開赴曇溪鄉“治病”去了。
當然,以周縣尊的敬業,政務是不會放下的,他招來眾官和六房典吏,當著眾人的面,把將全縣的大小政務暫時委託給了師爺,這才不得不“遺憾”的趕赴曇溪與病魔作鬥爭去了。
這也算是方唐鏡忙完救災事宜後,正式接手師爺一職,協助縣尊處理縣務。
以年輕人的熱血,方唐鏡當然是預備著認真的做些實事好事,為家鄉做出點成績來。
他也有思想準備,要好好大幹一場,畢竟周縣尊才上任沒多久,對本縣的事務並不算熟悉,沒做出什麼象樣的成績也是情有可願的。
自己可不同,生於斯長於斯,對家鄉事務無比熟悉,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加之這些天救災賑災,縣裡也有不少公務積壓,都必須花大力處理。
方唐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在縣尊前腳剛走,他後腳就進了縣衙書房,開始瞭解本縣政務。
書房裡,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本縣的魚鱗圖冊,和堆得滿滿的文書公案,方唐鏡懷著一顆濟世救民的熾熱雄心,開始翻看!
首先便是研究全縣山水田地,瞭解所轄鄉鎮與村落疏密地理,全盤掌握全縣稅糧情況。
還有戶口和風俗民情,治安情況,便於日後區別針對,施政安民。
看著看著,一句話就浮現在了心頭:理想總是太過豐滿,現實又太過骨感。
隨著對政務的瞭解,方唐鏡發現本縣的情況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千瘡百孔!
江泉衙大案要案積壓了十數起還未結案,尤其是那樁滅門慘案,松江府已再三催促,迄今卻是毫無音訊。
公務上的老大難一直沒有解決,去年拖欠的賦稅錢糧至今還有三成收不上來,成為壞帳乃是大機率的事情。
抗租和外地流民湧入形成了多起糾紛,有些地方還形成的大規模的械鬥,地方彈壓不下,屢禁不止。
沿海走私五花八門,大戶與賊人勾結,間或有海賊和倭寇出沒的訊息......
方唐鏡倒吸了一口冷氣,根本想不到,江泉縣表面看起來光鮮靚麗,內裡已經糜爛至此!
若是尋根溯源,這一切都還是要歸結到吏治腐敗上來,現在的六房機構,已經成了寄生的毒瘤,吸食著江泉的血汗,侵蝕著江泉的生命,中飽了一群蛀蟲。
方唐鏡不由得慶幸,自己制定的以毒攻毒計劃當真是好巧不巧,是再合適不過的猛藥。
原本是為了奪權的計劃,卻正好用來刮毒療傷。
但如此一來,自己先前所劃定的標準就要重新劃定了。
既然是刮毒療傷,似乎就應該連根拔起才好!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不過,為了避免自己先入為主,錯殺好人就不好了!
方唐鏡決定明天見一見六房的頭頭腦腦們,再到各房瞭解一番再作決定。
……
新的一天如約而至,縣衙按慣例點卯。
今日算是方唐鏡第一次代周縣尊正式主持工作。
點名時,主薄、典史以及六房典吏都來了。
只有縣丞呂世安未到。
主薄彭維遠和典史鄒漢元替呂世安解釋說昨夜呂縣丞加班緝盜,一直到凌晨方歸,受了些風寒,故而未來應卯。
方唐鏡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畢竟他只是師爺,並不是縣尊,無權節制官員。
別人不買自己的帳並不意外,於是方唐鏡反而恭維了呂縣丞兩句。
他一早就接到王捕頭的報告,昨夜呂縣丞與一群府裡來的“朋友”喝花酒,通宵達旦......
各人點卯會面之後,各自到自己公房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