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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瑛姑尋仇

酉牌時分,夕陽緩緩落到山後,山風清勁,只吹得禪院前幾排棕櫚樹搖擺不定,荷塘中殘荷枯葉簌簌作響。

漁、樵、耕、讀四人盤膝坐在石樑盡處的地下,睜大了眼睛,向前望去,每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等了良久,天漸昏暗,幾只烏鴉啞啞鳴叫,飛入下面山谷,谷中白霧濛濛升起,但山崖轉角處仍是無人出現。

那漁人心道:“但願得劉貴妃心意忽變,想起此事怪不得師父,竟然懸崖勒馬,從此不來。”

那樵子心想:“這劉貴妃狡詐多智,定是在使甚奸計。”

那農夫最是焦躁,心道:“早一刻來,早一刻有個了斷,是禍是福,是好是歹,便也有個分曉。說來卻又不來,好教人惱恨。”

那書生卻想:“她來得愈遲,愈是兇險,這件事也就愈難善罷。”他本來足智多謀,在大理國做了十餘年宰相,什麼大陣仗沒見過,但這時竟然心頭煩躁,思潮起伏,眼見周圍黑沉沉地,遠處隱隱傳來幾聲梟鳴,聲音悽厲,聽著叫人不寒而慄。

就在此時,忽聽那樵子顫聲低呼:“來啦!”一抬頭,只見一條黑影在轉角處如飛而至,遇到缺口,輕飄飄的縱躍即過,似乎絲毫不費力氣。

四人心中駭然:“她跟我師學藝之時,我們早已得了我師的真傳。怎麼她的武功忽然勝過了我們?這十餘年之中,她又從什麼地方學得這身功夫?”

眼見那黑影越奔越近,四人站起身來,分立兩旁。轉瞬之間,那黑影走完石樑,只見她一身黑衣,面目隱約可辨,正是段皇爺當年十分寵愛的劉貴妃。

四人跪倒磕頭,說道:“微臣參見娘娘。”

瑛姑“哼”了一聲,橫目從四人臉上掃過,說道:“什麼娘娘不娘娘?劉貴妃早死了,我是瑛姑。嗯,大丞相,大將軍,水軍都督,禦林軍總管,都在這裡。我道皇爺當真是看破紅塵,削發為僧了,卻原來躲在這深山之中,還是在做他的太平安樂皇帝。”

這番話中充滿了怨毒,四人聽了,心下慄然。

那書生道:“皇爺早不是從前的模樣了。娘娘見了他必定再也認不出來。”

瑛姑冷笑道:“你們娘娘長、娘娘短的,是譏刺我嗎?直挺挺的跪在這裡,是想拜死我嗎?”

漁、樵、耕、讀四人互視一眼,站起身來,說道:“微臣向您請安。”

瑛姑把手一擺,道:“皇爺是叫你們阻攔我來著,又鬧這些虛文幹嘛?要動手快動手啊。你們君的君,臣的臣,不知害過多少百姓,對我這樣一個女子還裝什麼假?”

那書生道:“我皇愛民如子,寬厚仁慈,大理國臣民至今無不稱頌。我皇別說生平絕無殘害無辜,就是別人犯了重罪,我皇也常常法外施恩。娘娘難道不知?”

瑛姑臉上一紅,厲聲道:“你敢出言頂撞我?”

方才還叫鬧著不認自己是貴妃娘娘,現下倒又拿出貴妃娘娘的架子來了。

那書生恭敬道:“微臣不敢。”

瑛姑道:“你口中稱臣,心中豈有君臣之份?我要見段智興去,你們讓是不讓?”

那“段智興”正是一燈大師俗家的姓名,漁、樵、耕、讀四人心中雖知,但從來不敢出之於口,耳聽得瑛姑直斥其名,都是不禁凜然。那農夫在朝時充任段皇爺的禦林軍總管,這時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喝道:“一日為君,終身是尊,你豈可出言無狀?”

瑛姑縱聲長笑,更不打話,向前便闖,四人各伸手相攔,心想:“她功夫雖高,我四人合力,盡也阻攔得住。”

豈知瑛姑既不出掌相推,也不揮拳毆擊,施展輕功,迎面直撞過來。

那樵子見她沖到,心裡終究還是有一根君臣尊卑之線,不敢與她身子相碰,忙微向旁閃,再轉身抓她肩頭。這一抓出手極快,抓力亦猛,但掌心剛觸到她肩頭,卻似碰到一件異常滑溜之物一般,竟然抓之不住。

就在此時,農夫與漁人齊聲猛喝,雙雙從左右襲到。瑛姑一低頭,人似水蛇,已從漁人腋下鑽了過去。漁人手臂不敢向內壓夾她身子,忙向外疾張,生怕碰著她身子。

農夫怒道:“你怎麼啦!”十指似鈎,猛向瑛姑腰間插去。

樵子急喝:“不得無禮!”那農夫充耳不聞,剎時之間,十指的指端都已觸及瑛姑腰間,但不知怎的,指端觸處只覺油光水滑,給她一溜便溜了開去。

瑛姑以在黑沼中悟出來的“泥鰍功”連過三人,已知這四人無法阻攔自己,反手發掌,猛向農夫拍去。書生回臂出指,徑點她手腕穴道。豈知瑛姑突然伸出食指,快如電光石火,手指尖和他手指尖在空中對準了一碰。此時書生全身精力盡集於右手指,突然間指尖正中一麻,身如電震,叫聲“啊喲”,跌翻在地。

樵夫與漁人忙俯身相救。農夫左拳直出,猶似鐵錘般往瑛姑身上擊去。

這一拳勢挾勁風,力道驚人,瑛姑眼見拳風撲面,竟不避讓。那農夫一驚,心想這一拳勢必將她打得腦漿迸裂,急忙收招,但拳面已然碰到瑛姑鼻尖。瑛姑腦袋微側,拳鋒便從她鼻尖擦落,在她臉頰上滑了過去。那農夫左臂不及回縮,手腕已被對方拿住,只聽得喀的一聲,尚未覺得疼痛,卻知手肘已被她打脫。

那農夫一咬牙,再不顧及,右手食指急往敵人臂上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