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就地休息,馬維哪裡睡得著,帶領手下數百兵卒前去檢視被當作誘餌與人牆的百姓,以免太多人逃掉。
結果令他意外,眾人雖然又罵又哭,逃跑者卻很少,他們全是弱者,在人生地不熟的孟津南岸,不敢跑,也沒處跑。
眾人就在荒野中搭建簡易的窩棚,架鍋做飯,將分到的糧食留一部分,要做長遠打算。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被推到最前面了。
馬維稍稍安心,他對附近的地勢非常熟悉,連夜又跑一圈,選定一處便於驅趕百姓的地方,對次日之戰仍是惴惴不安。
數百里外,徐礎心中也在惴惴。
朝廷又派來一撥使者,副使居然是位郡主,雖然沒人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徐礎卻立刻想到歡顏——郡主雖然不少,能夠擔任說客的只有這一位。
但整件事還是顯得很奇怪,天成朝還沒到一敗塗地的時候,何以派出一名皇族貴女來拉攏冀州諸將?
郭時風隨徐礎一塊回住處,身邊沒有外人時,他終於能說實話:“形勢不妙,沈大差不多每天都去見那些將領,得到不少承諾,可他們就是不肯開拔,看樣子非要等到孟津大戰結束之後,才肯做出選擇。”
“郭兄見過他們了?”
“嗯,冀州之兵原本是萬物帝籌備多年,用來征討賀榮部的,來源不一,皇甫父子離開、萬物帝死後,冀州兵分為五部,一部是冀州本地兵,另外四部是從別處調集來的。按理說,外地兵人多,應占優勢,但是冀州兵最為強悍,號稱突騎,又有本地官民支援,反而成為五部之首。受冀州突騎壓制,其中一部幷州兵也不敢擅自離開。”
“冀州本部兵的將領是王鐵眉吧?”
“對,一個大字不識的渾人,見機卻比別人都要快,皇甫開離開不久,他就奪取兵權,還向朝廷討了一個‘鎮北將軍’的名頭,凌駕諸將之上。”
“朝廷居然給他了?”
“嘿,朝廷以為能用官爵騙他前往孟津協助官兵。”
“皇甫開回來了,王鐵眉不認舊主嗎?”
“皇甫開被朝廷免為庶人,又接受降世軍的王號,王鐵眉將他留在軍中,既不承認,也不治罪,總之他要等形勢明朗之後,才肯決定投向哪一方。”
“義軍若敗,冀州兵將會投向朝廷,義軍若勝,王鐵眉很可能擁立舊主,對幷州、對義軍都沒有好處。”
“沒錯,不過,無論怎樣,天成朝都要完蛋了,即便在孟津消滅降世軍,也不過苟延殘喘而已。礎弟知道這城裡的使者有多少撥?”
“據說是十七撥。”
“嘿,是那個黃貪財說的吧?淮州、吳州……連西南的益州都派人來了,而且派來的不只一撥,江南各州分裂得比北方還嚴重。”
“除了淮州與冀州相鄰,其它幾州拉攏冀州兵做甚?”
“不是拉攏,而是觀望。唉,所有人都在觀望,連沈幷州和降世軍也不例外。”
徐礎剛離開孟津不久,深知郭時風所言極是,“馬兄已被降世王封為梁王。”
“聽說了,馬兄夢寐以求,但是太急了些,皇甫開的王號尚且得不到承認,何況他一個沒有實權的前梁帝胄?”
徐礎從懷中取出書信,遞給郭時風,“馬兄特意給你寫了封信。”
郭時風顯得很意外,接過信,開啟之後看了一遍,抬頭瞧一眼徐礎,重新將信再看一遍,笑道:“嘿,這個馬維……真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礎弟看過信?”
徐礎搖頭,“一無所知。”
郭時風收起笑容與書信,“該說、該勸的我都做過了,礎弟可還有妙計?”
“沒有,我來這裡是要見機行事。”
“嗯,那你來得正巧,時機馬上就到,咱們還得再來一次刺殺。”
“殺誰?王鐵眉嗎?”
郭時風搖搖頭,“朝廷的使者,蘭鏞與張釋虞,一個是當朝權臣之子,一個是濟北王世子,若是死在鄴城,周刺史、冀州諸將都脫不開干係,唯有扯旗造反,到時候再勸他們加入幷州軍,輕而易舉。”
徐礎閉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