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大人怎麼了?”
“是他向你傳令,不必隱瞞,我都知道。費昞自以為受我欺騙,所以他要反過來騙我一次,這是報復。所以他透過你散佈傳言,殺兵、殺將、殺王……皆有懸賞。”
田匠仰頭大笑,對近在眼前的利刃不屑一顧。
“吳王原來是害怕了。”
徐礎心中湧起一股怒意,臉上卻依然帶笑,“明天一早,義軍將與官兵決戰,到時你就知道誰在害怕……抱歉,你看不到結果,明天你將與其他八百多人一同在陣前問斬。”
“吳王千萬不說‘抱歉’二字,你只是做了自己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剛進城的時候,你想保護百姓,只是因為東都尚未歸你所有,一旦你真正得到,對東都擁有生殺大權,你與其他梟雄沒有區別。所以不必抱歉,因為你心裡並無歉意,殺死八百人能給你的將軍報仇,能讓手下將士覺得吳王殺伐果斷,這就夠了,你會因此得意,唯獨不會抱歉。”
徐礎只是順嘴說出這兩個字,被田匠一說,倒像是虛偽。
徐礎收起臉上的笑容,向衛兵道:“將他送到孟將軍那裡去。兇手已經找到,搜城可以停止,準備明天的決戰吧。”
衛兵領命,押著田匠離開。
徐礎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至少在決戰之前,不會再有人說吳王無力為忠將報仇。
石頭落地,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古怪的飄浮感,徐礎像是踩在雲上,必須小心控制,才能保證身體平衡。
“回營。”徐礎真的需要睡一會。
曹神洗起身走來,“田匠的話你一點不信,甚至不肯調查一下?”
“調查什麼?”
“宋將軍奸……”
“一句謊言而已,田匠說得輕鬆,我卻要費力調查?這樣做既令屈死的將軍蒙受汙名,又會擾亂軍心。不不,我不會上當。曹將軍也請省省吧,無論你怎樣幫忙,費昞的奸計不會得逞,明天,官兵必敗,費昞若能僥倖活下來,將會明白一件事,論計謀,他差得太遠。”
曹神洗連聲嘆息,“吳王快要……吳王既然覺得我是費大人同謀,何不將我也關押起來?我寧願下與那八百多人明早一同受戮?”
“曹將軍不在掛念家中老妻了?”
曹神洗重嘆一聲,“我今生虧欠她甚多,死後再見,來生再報吧。吳王曾給予我一線希望,現在看來……”曹神洗搖搖頭,“大家說得對,我是個意志不堅的人,不能從一而終。大將軍才是看穿你的人,所以始終拒絕接受你的勸說。”
“送到孟將軍那裡去。”徐礎不想再囉嗦,他原有意籠絡曹神洗為己所有,有這樣一員老將幫忙,很快就能將散亂的義軍整頓一新,如今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從前的他難遇可勸之人,現在的他難得可用之人。
一切終歸都要自己操心費力,徐礎深深吸入一口氣,腳下雖然虛浮,心中鬥志卻是高昂。
回到大營,徐礎堅持巡視一圈,接見梁王、蜀王、寧王的信使,回答他們的問題,然後才進屋休息。
“四更喚醒我。”徐礎叮囑衛兵,坐在床上,想睡又不想睡。
唐為天勸道:“大都督睡一會吧,你這個樣子可不行。”
“嗯,有件事,你……”
“大都督說吧,要我做什麼?”
“你……算了,明天再說。”徐礎倒下,竟然想不想來要讓唐為天做什麼,他不服氣,努力回想,沒等整理出半點線索,已昏昏睡去。
他睡得如此香甜,甚至在夢裡勸說自己:奪得天下又能怎樣?皇帝並不比普通人過得更快樂,不如好好享受……
可他還是猛然驚醒,不肯好好地睡上一覺。
屋中伸手不見五指,徐礎坐在那裡發了一會呆,估摸現在不到四更,自己睡了大概只有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