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鄴城兵少,而我兵多,即便沒有淮州軍支援,麾下也有八萬人……”
“八萬將士還不能令馬兄心安,那這世上沒有‘真話’能讓馬兄滿意。”
“嘿,實數三萬兩千餘人,精銳七千,不多,但是比眼下的鄴城要強出幾倍。何況——鄴城未必接受礎弟所獻之計,我能。”
馬維不知不覺又稱“礎弟”。
徐礎拱手感謝,“我還是要說‘不能’,因為馬兄還有事情沒對我說。”
“讓你想守城之策,關我什麼事?”
“天時、地利、人和,無論戰守,都離不開這三者,我若不能對鄴城形勢有個通盤瞭解,如何獻策?何況以我目前得到的訊息來看,鄴城必無守住之理。”
馬維笑了一聲,這回是正常的笑,“礎弟想得總是比別人更多一些。這兩天傳來一些訊息,頗令人不安:一是秦州,尹甫跑得倒快,人已經趕到西京,據說冀州軍早已後撤數十里,見到尹甫之後,不退反進,不知是何用意;二是幷州,晉王增兵飛狐口,據說是要攻打漁陽,替賀榮部搶回逃犯,這分明是個藉口,晉軍一旦進入冀州,怕是再也不會離開。”
聽到晉軍的動向,徐礎嘴角微微一動,等馬維住口,他道:“尹大人與冀州軍的用意非常明顯,既然來不及回援鄴城,乾脆留在秦州,先解決那邊的問題。”
“如何解決?攻佔西京嗎?沒有荊、淮兩州相助,幷州軍又心懷鬼胎,只憑冀州軍一家,如何擊敗數十萬降世軍?”
“打不過就不要打,冀州軍可以與降世軍化敵為友,一同驅逐幷州軍。”
“嘿,礎弟有點異想天開了吧?”
“在我發出之前,鄴城已派出議和使者前往秦州。”
馬維一驚,站起身,又坐下,“果真?”
“我可以不說,但我說出口的必是真話。”
馬維再度沉默,良久方道:“晉王得不到秦州之地與冀州之兵,必然惱怒。”
“但晉王不會立刻向秦州報復,而是從飛狐口進入冀北,先搶佔一塊地盤。”
馬維重重地嗯了一聲,若失去冀北,他便是守住鄴城,也擺脫不掉四面環敵的局面,與在東都時沒有多大區別。
“至於所謂的‘逃犯’,我可能恰好知情。”徐礎又道。
“我也才剛剛得到訊息,你能知情?”
“因為我認得逃犯,他叫田匠,也是東都人。”
“我知道這個人。”
“長話短說,田匠隨我前來鄴城的路上,大大地得罪了賀榮部的左神衛王賀榮平山,平山來鄴城求親,順便抓走了田匠,如果我猜得沒錯,田匠又一次逃住,躲進了漁陽城。”
“賀榮平山為何非要帶田匠回塞外?抓的時候一刀殺死豈不省事?漁陽守軍又哪來的膽子敢於隱匿賀榮部的逃犯?”
“那邊必然發生了一些事情,或許不是漁陽不想交人,而是賀榮部不想要。”
“晉王找藉口進入冀北,賀榮部也要找藉口與鄴城翻臉。果然天下沒有可信之人。”
“亂世尋生,信任越多敗得越慘。”
“我該怎麼辦?”馬維喃喃道,又露出初見徐礎時的沮喪與迷茫。
“敵人不可信,盟友亦不可信,馬兄欲要突出重圍,唯有更不可信。”
“嗯?”
“馬兄必須出人意料,令群雄原定的陰謀無處施展,亂上加亂,或有一線轉機,若非要按原計劃行事,則步步都在他人意料之中,如何逃出網羅?”
“亂上加亂……”
“群雄當中,梁王實力即便不是最弱,也難稱強大。”
“礎弟不必委婉,除了那些趁火打劫的流匪,我在群雄當中就是最弱的一個。”
“越弱越需要亂相,自然之理,馬兄……”
“你不要再說了。”
徐礎及時閉嘴。
馬維在祖傳的椅子上不知不覺縮成一團,高大之勢蕩然無存,嘴裡喃喃道:“無人可信……亂上加亂……”
徐礎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一半,剩下的一半卻不在他的控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