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礎羞愧,問道:“洪大俠與朝廷有仇?”
“洪某無私仇,我為天下人報仇。這些年來,洪某走南闖北,眼見民生多艱,耳聽怨聲載道,心中常生慷慨之志。何況我乃吳國舊民,當年沒能力挽狂瀾,如今要為故國雪恥。”
樓礎心中油然生出幾分敬意,拱手道:“常聽人說,吳士戀國,見到洪大俠之後,方知此言不虛。”
“承蒙樓公子高看,洪某甘冒此險,其實也有私心。想當初,我因為一時大意,替民除害殺死一名惡霸時留下痕跡,被官府爪牙追殺不止。久聞悅服侯乃是前梁帝胄,專愛交結英雄,扶危濟困,於是前去投奔。馬侯爺沒得說,留我在府中隱藏數月,風平浪靜之後,親自送我出城。此恩不報,洪某羞對一個‘俠’字。”
馬維的確喜歡結交朋友,因為身份特殊,與朝堂中人來往的少,家中出來進去多是江湖豪傑,樓礎承認,這的確有用,而且是大用。
三人閒聊,多半是洪道恢一個人說,講述種種奇聞,聽得另外兩人目瞪口呆。
茶水早已涼透,油燈也剪了七八次,洪道恢擦擦嘴,起身告辭,“別的話洪某不再多說,只等樓公子打聽到確切訊息,洪某拼得一身剮,也要為天下除此大害。”
樓礎起身,深揖一躬,“得洪大俠如得千軍萬馬,樓某再無半分懷疑,此事必成!”
洪道恢微微一笑,拱手道:“不勞相送,後會有期。”
洪道恢大步出廳,外面沒有開門的聲音,人已不見蹤影。
郭時風也要告辭,笑道:“礎弟這回不再擔心了吧?”
“何止不擔心,我現在胸有成竹,可惜寒舍狹小,無緣見識洪大俠的身手。”
郭時風指著桌上的頭髮,“這還不夠?進出侯府如入無人之境,揮劍斬發如探囊取物,取一顆人頭又有何難?”
“郭兄誤解了,我非不信,乃是遺憾,不能親眼得見絕世劍法。”
“呵呵,洪大俠必能全身而退,想見識他的劍法,機會多得是。”
樓礎悠然神往。
將郭時風送到大門口,樓礎問:“邏兵巡街,郭兄行得了夜路嗎?”
“礎弟放心,廣陵王在東都根基深厚,我此番進京多得其力,只要不闖皇宮,通往無阻,哈哈。”郭時風離去,對這次見面十分滿意。
樓礎也很滿意,興奮得睡不著覺,回臥房取刀,拔出鞘來看了一會,嘆道:“刀兄,你在我手中真是屈才,從今以後,你就在匣中休養,靜待新主吧。”
樓礎收刀入鞘,熄燈上床,輾轉反側,思索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次接近皇帝,如果大將軍這條路不通,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樓礎整晚都在找路,次日醒來時,疲憊不堪,好像真走了幾個時辰似的。
早飯是粥,老僕在一邊侍候,等主人放下碗,他說:“公子昨晚有客人?”
“是,一位同窗。”樓礎含糊道。
“不至一位吧?”
“呃,兩位。打擾你睡覺了?”
“睡不睡覺倒不重要,我就是替公子擔心。”
“同窗清談而已,有什麼擔心的?”樓礎笑著問道。
老僕哼哼兩聲,“什麼同窗不走大門,非要翻房頂?老實說,光看這樣的舉止,就不像好人哪。”
樓礎一怔,“你……昨晚聽到聲音了?”
“就從我屋頂過,那麼大的聲音,怎能聽不到?來時也就罷了,去時還要上房,不知道大門在哪嗎?”
樓礎呆住了,老僕接下來的嘮叨,他都沒聽,心裡來回只有幾個念頭:洪道恢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劍客?自己並非輕信之人,昨晚為什麼會被迷住?郭時風與馬維對此人有多少了解?
“唉,公子交友一定要慎重啊,你可是大將軍的兒子,得注重名聲,還有……”
樓礎起身往外走,老僕捧著碗,無奈地搖頭。
樓礎必須立刻去見馬維,將心中疑惑問個清楚。
巷子裡沒什麼人,只有三個小孩子在玩耍,見到樓礎,指著他傻笑,顯然聽說過他被扔出大將軍府的事蹟。
樓礎加快腳步,迎面駛來一輛馬車,巷窄車快,樓礎急忙避讓,沒等他抬頭觀看,車已停在近旁,上面伸出兩隻手,將他硬拽上去。
周律兩眼通紅,半是可憐,半是兇惡地小聲說:“你今天必須跟我走,他們……他們對我下手啦!”
樓礎想起那縷頭髮,知道這其中發生了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