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那篇文章,的確是好,怪不得長公主看重你。”劉有終道。
“文章寫得再好也沒用,真刀真槍方顯真本事。”樓溫對文章不感興趣,“夫人與公主受你攛掇,進宮迄今未還,我與老三回家之後連個伴兒都沒有。”
“父親,有母親和公主陪在皇太后身邊,對咱們樓家有利無害。”樓硬倒不著急見自己的妻子。
樓溫瞪三子一眼,又向樓礎道:“你這麼愛出主意,看來是個謀士的命,來吧,大謀士,給我說說眼下形勢,再出幾條奇計。”
樓溫明顯是在譏諷,樓礎拱手道:“大將軍與劉先生議事,孩兒正該多聽多學,哪有亂說的份兒。”
“嘿,你還懂點規矩。”樓溫轉向劉有終,“找來找去,也就這兩個兒子勉強有點人樣,讓他們在一邊聽著吧。”
劉有終點點頭,看了樓礎一眼,似乎在說“你現在還沒開口”,樓礎挪開目光,與三哥站到邊上恭聽。
樓溫最在意城外的大軍,自有忠誠的部下向他提供訊息,“朝廷更換營中一多半文吏,將校倒是沒怎麼調整,如今臨時掌軍的是蕭國公曹神洗,對我則不清不楚,只說是回家休息,這算什麼?”
樓硬已經向父親說過邵君倩的事情,正要開口提醒,被大將軍一眼瞪了回去。
劉有終沉吟片刻,“觀陛下之所為,是個講道理的人。”
“哈!”
劉有終不在意嘲笑,“大將軍仔細想想,陛下所廢、所立、所殺、所存之人,哪一次沒有明確理由?哪一次不是說得群臣啞口無言?”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陛下無論要怎麼對付我,都得師出有名。”
“正是,大將軍再仔細想想,自己可有被抓住的把柄?”
樓溫想了一會,“沒有,我這一家子廢物,倒有一個好處,不給我惹麻煩。”
樓礎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那大將軍不必擔心,陛下所為,無非是在試探。”
“試探什麼?”
“御臣之術,有賞有罰,有升有黜。一賞一罰,令群臣效力,一升一黜,見群臣真心。”
“你說明白些。”
劉有終指向樓硬、樓礎,笑道:“大將軍對待子女,向來慈愛吧?”
“嘿,沒打死他們,算我心軟。”
“然則可缺衣食?”
“當然不缺,男男女女快二百口,每年花掉的錢足夠養一萬大軍了。”
“既已供衣供食,為何不給和顏悅色?”
“什麼都給,不把他們慣上天啦?管教子女跟治兵一樣,必須有張有弛……啊,我明白了,陛下這是拿我們這些老臣當兒子對待啊。”
劉有終笑道:“意思一樣,畢竟不同。大將軍乃開國功臣,受先帝遺命輔佐新君,新君地位日漸穩固,自然不想再‘慣著’老臣,必須顯露嚴厲的一面,試探你們的反應……”
“看誰忠心,看誰不滿。我是忠臣,但我該怎麼做才能讓陛下相信?”
“嗯,為大將軍計,明天就上書,交出西征帥印,專心宿衛宮廷。”
“真交?”樓溫吃了一驚,掌軍多年,讓他交出兵權,心裡極不踏實。
“呵呵,陛下試探大將軍,大將軍就不能試探陛下嗎?文吏可打不了仗,軍中將領皆是大將軍舊部,朝廷若是真收帥印,他們也不會同意吧?”
樓溫恍然大悟,向兩個兒子道:“這才是真正的謀士,你們加在一起,能比得上劉先生的一根腳趾頭嗎?”
樓硬嘀咕道:“腳趾頭又不會出主意。”
樓礎道:“差之遠矣。”
劉有終笑道:“大將軍別誇得太甚,萬一說錯,我可負不起責任。”
“錯不了,就是你說的意思,老三,把邵君倩的話再說一遍。”
樓硬馬上覆述,劉有終認真聽完,點頭道:“如此說來,陛下想試探的人不只大將軍一個。”
樓溫長出一口氣,“只是試探,那我就踏實了。”
樓礎在心裡大喊:“不對頭,這不只是試探。”可他什麼也沒說,反而跟著樓硬一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