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過於實”,樓礎立刻在心裡對梁升之做出判斷,此人倒是聰明,能看出大將軍心懷不軌,可也僅此而已,就算見到皇帝,也成不了事。
另一頭,馬維正與數人高談闊論,聽者當中甚至有兩名東宮官吏。
馬維喜歡結交朋友,也擅於結交,有時候反而成為一種掩飾,他屬於“名過於實”?還是“實過於名”?樓礎竟然看不清楚。
周律跌跌撞撞地迎過來,一手握壺,一手執杯,他倒是簡單,名實完全相符,猜起來一點都不麻煩。
“你藏哪去了?想跟你喝杯酒真是不易,來,喝一杯,這是我敬你的酒,必須要喝!”
樓礎接過酒杯,問道:“你報過仇了?”
一有人提起這件事,周律就惱火,將酒壺往地上一摔,厲聲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放心,我已經找到能替我報仇的人了,他一出手,就算天王老子也得跪地求饒……”
樓礎走開,周律還在原地指天罵地,廳裡一片嘈雜,人人失態,沒人在意周家公子的叫喊。
直到三更過後,失控的宴會才告結束,雜役們或是引路,或是抬送,將眾人送往房間裡休息,然後收拾一地殘局,個個神情木然,對這樣的場景見怪不怪。
樓礎一早就被叫醒。
馬維神采奕奕,全然看不出昨晚喝了多少酒,“午時之前咱們就得離開伏波園,趁機逛逛吧。”
“可以嗎?”樓礎仍然哈欠連天。
“太子已經回宮,園子裡沒有侍衛。”
伏波園不提供早餐,其他人還都沒醒,樓礎與馬維兩人沿小徑閒逛,忽而見湖,忽而遇山,十分愜意。
來到一處無人的地方,馬維道:“事情或許能成。”
“馬兄打聽到……行蹤了?”
“還沒有,但是有點眉目了。”馬維四處看看,稍稍壓低聲音,“梁舍人或許能幫上忙。”
樓礎想起來,梁升之聲稱自己要面見皇帝彈劾大將軍樓溫,大概是自知進不了宮,所以也要趁皇帝微服私訪時行事。
“不妥。”樓礎搖頭道。
“有何不妥?”
“梁舍人大言無忌,將他拉進來,怕是會壞事。”
“放心,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實情,只說是想跟他一塊立功,好免除禁錮之身。”
樓礎還是搖頭,馬維笑道:“礎弟擔心被搶功嗎?我欣賞礎弟,絕非只為如今這件事,實是深知礎弟才華橫溢……”
“再等幾天,我這邊若是實在沒有辦法,你再找梁舍人。”
馬維眉頭微皺,“那你得快點,梁舍人可不等人,他急得很。”
“少則三天,多則五天。”
“好,我等你五天。”
兩人又往前走,樓礎問道:“馬兄怎麼說服梁舍人幫忙的?”
“不用說服,我當眾點評朝中人物,聲言樓大將軍必有異心——抱歉,我不得不說些令尊的壞話——然後梁舍人就主動來找我了。”
樓礎不介意馬維的做法,笑道:“馬兄當眾臧否人物,不怕遭到報復?”
“嘿,身為前朝帝胄有一個好處,境遇越慘,越可以胡說八道,謹小慎微反而會受猜忌。”
樓礎大笑,想起家中老僕對馬維的看法,他從前沒注意到,這時才發現,這位好友的確經常將“帝胄”兩字掛在嘴上。
“昨晚聞人學究向我說了一番話,很有意思……”
馬維笑容消失,“你聽說了嗎?誘學館馬上將被裁撤,學究們都會被免職。”
“有這等事?”
“嗯,對內憂外患,朝廷視而不見,卻盯著一點瑕疵不放,以為誘學館講授的學問離經叛道,必欲除之而後快。可憐幾位老先生,今後不知要去哪裡討生。聞人學究對你說什麼了?”
“還是名實之學那一套。”樓礎敷衍道,突然不想告訴馬維全部實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