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儻多看徐礎幾眼,“傳聞你伶牙俐齒,專擅蠱惑人心,怎麼當我的面卻沒有話說?”
“先有可勸之人,才有可勸之言,奚牧守心意已定,令我無從進言。”
“哈哈。”奚儻向樓礙道:“聽見沒有,平西將軍就是因為心意不堅,破綻百出,才會上他的當。”
樓礙道:“我不是被勸服,而是自己做出的決斷。牧守大人,我仍然以為……”
“閉嘴!”奚儻喝道。
奚儻初入漢時,根基不穩,對樓礙禮讓三分,從單于那裡回來之後,形勢卻已大不相同,他不僅有賀榮大軍做後盾,還帶來投靠他的漢州群雄,要兵有兵,要將有將,對樓礙已不像從前那樣忌憚。
樓礙的部下都露出憤懣之色。
奚儻全不在意,“群雄拜見單于,益州甘招不肯親至,只派去一名使者,已經惹怒單于,明春必要攻佔益州。單于說了,‘來見我者,待之以禮,我去見者,必加以刀兵’,甘招這個蜀王,當不了多久。褒斜道里的益州軍,乃是賀榮軍的囊中之物,絕不能在漢州給他們開口子,至於漢州境內的其他益州軍,也要一一捕剿。”
樓礙看一眼徐礎,什麼也沒說。
徐礎上前一步道:“城外有五百益州將士,奚牧守允許的話,我可以勸他們投降,免去一場戰鬥。”
“區區五百人,還需要勸降嗎?”
“漢平城裡的魏懸軍昨天逃亡,各郡縣的益州軍聽到風聲,必然也會棄城,漢州軍當快馬加鞭,直撲漢、益之間的關隘,不該在區區五百人身上浪費兵力。”
奚儻看一眼左右兩邊的部將,得到他們的暗示之後,冷淡地道:“那你去吧,我只等半個時辰,五百益州軍要投降,你也要上路,別以為你立了一點小小的功勞,就能從我這裡換得什麼。”
“不敢存此奢望,唯願奚牧守寫給單于的信中,寫明我是自願上路,並無反抗。”
奚儻露出一絲鄙夷,揮下手,“快去快回。”
徐礎被帶出去,奚儻轉向樓礙,這才是他面臨的最棘手問題,也是他同意徐礎前去招降的最重要原因:他得保留兵力,用來對付樓礙黨羽。
“當初平西將軍邀奚家人入守漢州,我是有些疑慮的,但是相處下來,情誼日深,我去拜見單于,將整個漢州託付給你,誰想到,平西將軍令我大失所望。”
樓礙道:“奚牧守不在的這段日子裡,漢州形勢變化頗多,我也是見機行事。”
“漢州變了,天下未變,平西將軍只看小勢,不看大勢嗎?”
“有些事情……我懇請與奚牧守單獨交談。”
奚儻掃了一眼,“先讓你的人退下。”
樓礙向自己的部將點頭,眾人不願走,樓礙道:“都是漢州人,也都為漢州著想,奚牧守與我必能商談出一個所有人都認可的結果。”
部將們這才陸續退出。
奚儻這時只需一道命令,就能將樓礙除掉,但他不想這麼做,樓礙在漢州經營已久,頗有一批將士對他忠心耿耿,廳裡一殺人,外面必生亂,至少要等到剷除益州軍之後,慢慢再做打算。
奚儻屏退自己的人,但是留下四名衛兵守在自己身後,向樓礙道:“可以說了。”
“單于佔據漢州之後,必然要求漢州軍前往益州作戰,漢州相當於不戰而降,日後還要為他人做嫁人,不死不休……”
“平西將軍用不著說這些,未見單于之前,我也擔心鳥盡弓藏,可單于是一代明主,並無華夷之分,晉王曾與他為敵,歸順之後仍得重用。”奚儻滔滔不絕,將自己在賀榮營中的所見所聞講述一遍,最後道:“說到底,你我都是人臣,決定不了天下大勢。天成若有轉機,也要張氏自己努力才行,看眼下形勢——”奚儻連連搖頭。
雖然沒見到皇帝本人,奚儻對天成朝廷已經失去希望。
樓礙仍不放棄,論述漢州可守、天成可救之意,奚儻逐一駁斥,說的話比樓礙更多。
多時過去,外面的部將進來通報:“徐礎回來了,帶著益州降將。”
“益州軍不得不降,倒讓徐礎搶了一功。讓他們進來。”奚儻仍與樓礙交談,對徐礎與降將都不太感興趣。
樓礙逐步靠近奚儻,已到他的近前,固執己見,心裡希望徐礎的想法能與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