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打了公蠣一下:“你這個小騷蹄子,半夜三更穿個睡衣到處亂竄,四處勾引人,還要不要 臉?小花那個弱智傻瓜,天天半夜三更擺弄那些蠟人兒,一個個妖媚狐道的,小心打雷劈死你們!”
公蠣心裡咯噔了下。看來小妖夢遊不止一次,連李婆婆都知道。
小妖回頭看了一眼,眼裡閃過一絲困惑,但隨即放輕松,仰著下巴冷笑道: “全天下正常人要都你這樣兒的,下面的拔舌地獄只怕都盛不下了!”
李婆婆拄著掃把大口喘氣,忽然五官扭曲,發瘋似的痛罵:“有本事你出來啊,躲在暗處害人算怎麼回事?老孃活了五十多歲,早就活夠了!有本事你就該二十五 年前將老孃殺了!你這個吸血鬼!害人精!挨千刀下地獄的東西!”
李婆婆越罵越來勁,滿嘴汙言穢語,並揮舞掃把,對著空氣一陣亂打,似乎帶著極大的仇恨。但怎麼聽,都覺得同蘇媚、小妖沒什麼關系。更讓公蠣覺得納悶的 是,李婆婆雖然愛嚼舌頭根兒,又有些倚老賣老,但從未如今天這般,只罵得雙眼 發直、嘴角泛沫、眼睛充血,這般發瘋撒潑的模樣,完全不在乎顏面。
眾人正看著李婆婆發癲,畢岸扒開人群走了過來,上前穩穩地握住了掃把,在 李婆婆的肩頭一拍,道:“李婆婆累了,回屋歇著吧。其他人都散了吧。”
李婆婆愣怔了一下,竟然乖乖地閉上了嘴。小妖早已被李婆婆的狀態給嚇住 了,一臉欽佩地朝畢岸豎起拇指,又沖著公蠣做個鬼臉,忙鑽回了流雲飛渡。
畢岸攙扶著李婆婆的手臂,公蠣忙上前幫忙。兩人將李婆婆夾持著送到茶館,按坐在椅子上。畢岸松開了手,道:“婆婆,好點了沒?”
李婆婆用力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門神一般的公蠣和畢岸,臉上忽然顯出懊悔的表情:“畢掌櫃,這個,老婆子我……”“這個”、“那個”了半晌,回手輕輕給 了自己一個耳光,滿臉自責道:“老婆子我這是怎麼了……在這街上住了幾十年,今兒這臉,可算丟盡了!”接著又不安地朝流雲飛渡那邊看:“完了,這下可怎麼辦……”表情真切,一副羞愧之態。
公蠣剛才被掃把捋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對她的轉變又詫異又憤怒。憑什麼畢 岸一出馬,連粗俗的李婆婆都臣服?人比人果然是氣死人的。
李婆婆剛才用盡了力氣,如今鬆了勁兒,癱軟在椅子上,喘得像個漏氣的破風 箱,鶴發雞皮,老態盡顯。
兩人站了片刻,公蠣見她氣息漸平,眼睛微閉,朝畢岸打了個眼色,準備 回去。剛一轉身,李婆婆忽然抬起頭來,叫道:“畢掌櫃,等等。”並示意公蠣關門。
公蠣正想去看看小妖,帶著門便走,卻被畢岸叫住,又在畢岸的指使下倒了一 杯茶給她。
她捧著茶,臉色鐵青,幾次欲言又止。?
畢岸抱胸而立,表情如水,並不催促。公蠣心想,擺得一副好譜兒。?
李婆婆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終於開口道:“畢掌櫃,老婆子惹事了。”她陰沉地看了一眼畢岸:“我這些日,總是心煩氣躁,動不動便想發脾氣。比如今早這事兒,若擱往常,定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公蠣心想,呸,你不就想趁著蘇媚沒在家,可勁兒欺負小花和小妖麼? 李婆婆彷彿猜到公蠣想什麼,挺直身體,冷然道:“我雖俗了些,嘴巴碎了些,還是分得清輕重的。”頓了一頓,道:“這些時日,龍掌櫃忙著生病,病好了忙著花天酒地,畢掌櫃你又不常在家,這條街,盡是烏煙瘴氣了。”
公蠣吃了一驚,顧不上她言語中的嘲諷,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李婆婆摩挲著椅子的扶手,緩緩道:“我的阿貍,前晚兒死了。”?
阿貍是她養的一隻貓,已經老得牙齒都掉光了,每日裡只爬在這張椅子扶手上打呼嚕,從不出茶館一步,見人不動不理,也不讓除了李婆婆之外的任何人觸碰,所以大家幾乎視它不存在。
公蠣心想,老人家真是小題大做。但見她傷心,便陪著小心道:“別是吃了被 藥死的耗子,中毒了吧?”李婆婆嚴厲地看了他一眼,道:“它死於失血過多!但渾身上下無一處傷口,只是全身的血,一點也沒有了。”
公蠣瞠目道:“你怎麼知道?”?
李婆婆回頭看向後院,低聲道:“我當然知道。”她倏然轉回頭來,一字一頓道:“因為我兒子,我相公,都是這麼死的。”?
公蠣吃驚道:“怎麼可能?”李婆婆不耐煩道:“你總是這麼一驚一乍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除了吃喝玩樂什麼都不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