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熱而柔軟的唇, 觸之即離, 像隱秘不動聲色, 卻火熱滾灼的赤金烙印，直燙到心上。

施雅意重新合上眼, 枕著聞絃歌的手, 心安地睡去。

大概之前的時候, 她總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女朋友的吧？這麼熟練，像是做過了很多次一樣。

只一瞬間，腦海裡卻閃過萬千念頭。聞絃歌紅著眼角, 一片水色, 凝在眼睛裡。聞絃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突然就胡思亂想了那麼多。

他忍著痛意, 輕輕用那隻被砸了的手, 扶著施雅意的腦袋，重新放回枕頭上, 給她蓋好被子, 然後從床上退下來。

抬手一抹臉, 全是淚水。還有更多的眼淚，不停地從眼眶裡湧出來, 怎麼都擦不幹淨。

聞絃歌幹脆就坐在了床前的擦腳墊上，背靠著床, 默默地流眼淚。

他意識到自己突然就崩掉的情緒特別不對勁, 今天所有的事情——被葉落晚風欺騙感情玩弄了也好, 對學姐心動了也好, 無論哪一件，都根本不能仔細地想。白天有學姐陪著，給他吃甜的東西，陪他買本子，後來又為了照顧生病的學姐，一直在忙，也沒有時間停下來傷感。但是一旦空閑下來，而且尤其是現在這種夜深人靜，一個人還受了委屈的時候，延遲的難過又像潮汐一樣湧回來，越想越喪。

糟糕的情緒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洩口，洶湧奔流而出，把聞絃歌整個人都吞噬淹沒掉了。

——哭完這一場，最後一場，就不哭了。聞絃歌只能一邊默默地哭一邊自我紓解著。他真的一點都不勇敢，也一點都不堅強。

如果學姐看到他哭的話，還會不會抱抱他，摸摸他的頭，吻吻他呢？

一定會的吧？

蹲坐在床前的擦腳墊上，團成一團的聞絃歌碰了碰自己剛剛被親吻過的唇。——再次陷入死迴圈，喜歡學姐安慰他，可是又會腦補學姐也這麼溫柔地安慰別人的場景，而他又特別小心眼地不想讓學姐對別人也這樣。

他真是個心思捉摸不定，又糾結的人。

而且，他怎麼會對學姐心動呢？難道他其實不是一個gay？可是從小到大，他喜歡上的都是男孩子呀！他不喜歡女孩子，可是，他就是喜歡學姐啊！

哭了半天，現在聞絃歌對自己的性向也開始迷茫了起來，不過又哭完一場，果然痛快了很多。聞絃歌從地上爬起來，拿起施雅意脫下來的外套，給她去洗。用洗衣液洗了好幾次，才把沾到化妝品的白色外套洗得幹淨如新。

把衣服晾到陽臺上，聞絃歌擦幹手，準備去拿手機的時候，看到螢幕上顯示的vx訊息，瞳孔猛地一縮。心髒不爭氣地因為緊張跳得超快，聞絃歌解鎖了手機螢幕，迅速點進vx聯系人介面，把葉落晚風拉黑，對方發過來很多很多的訊息，他一條都不想看，氣到手都在抖。

他看到了葉落晚風發過來最後的那條“對不起”，可是就算現在和他道歉，還有什麼用？他已經怕了這種人了，最好永遠別再讓他和葉落晚風有一點點牽扯了！他就是慫，惹不起，也不想惹，可總躲得起吧！

駱楓還有很多道歉的話想要和聞絃歌說，但是他再給聞絃歌發訊息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代表訊息傳送失敗的紅色感嘆號。這時候，教駱楓pua的那個老師發來訊息，問他有沒有成功獲得心儀女孩的芳心。而之前，駱楓報的這個pua網路課程班的情感諮詢老師還私聊過他，說還有進階課程，諸如“情感操控術”之類的，問他要不要學。那時候駱楓還想著怎麼套路聞絃歌讓聞絃歌對自己死心塌地，根本不知道所謂“情感操控術”有多邪惡，專門利用人類的心理情感漏洞，誘騙對方，給對方的精神造成難以修複的毀滅性打擊。

學完了進階課程，裡面那些心理操控的手段駱楓都覺得過分，他還尚存著一絲理智與良心，所以就沒有把這些邪惡的手段用在聞絃歌身上。

看到情感諮詢老師的訊息，駱楓突然就明白了，他學的所謂pua，根本就不是在教他怎麼和喜歡的人相處愉快——那些，根本就是誘騙！而他，就是一個無知又愚蠢的從犯，和他們同流合汙，一起傷害了很多像聞絃歌這樣的男孩女孩。

駱楓把這三個月從情感導師那裡拿到的資料做了一份整理，寫了非常詳細的pua誘騙手法和防騙措施，希望用他自己這個反面教材，給廣大網友一個警醒。長文在b上發出去之後，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大家噴，甚至因為動了依靠pua斂財的那些人的利益蛋糕，會被恐嚇報複——可是，做錯了就該認，道歉也不只是嘴上說說，他已經有承擔後果的覺悟了。

做好這一切，駱楓關掉了手機。過幾天吧，他會去找聞絃歌，當面向他道個歉。

拉黑駱楓之後，聞絃歌心裡還覺得有些膈應，甚至都不想再玩自己的手機了，一想到過去三個月自己抱著手機，和葉落晚風掏心掏肺無話不談，他就惡寒無比，感覺自己宛如一個巨大的傻瓜。

把手機扔到化妝臺上，聞絃歌看了一眼在床上睡著的施雅意，關了臥房的燈，下了樓。今晚他的床被學姐睡了，聞絃歌準備下樓通宵玩一晚上散心，明天他要睡一天，一整天！就算天崩地裂，他都絕對不要起！

樓下的收銀臺後面，李嵩松已經接了班。

“大神，給我開一臺機子。”

李嵩松飛快移到網咖主機那頭，雙手如飛在主機的鍵盤上操作好，又回到了自己的遊戲本前——他正在和自己的合作夥伴dota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