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神街熱鬧非凡,被秀衣捂的嚴嚴實實的卓婉沒有讓沙城百姓聯想到小菩薩本人,反而被他們認定了行走南北方的商人,圍著她吆喝著自家的貨物。
沙城百姓看她身後沒有貨車,只當她是來提前看貨,吆喝完自家産品就退場,不強求她買。
主要是,這麼矮的一個胖團子,連他們的胸口都達不到,抱不動他們的石頭。
在石神街的一棵大樹下,卓婉看到了小掌櫃,他正在認真且專注地磨石頭。
卓婉戳了戳他的肩膀。
小掌櫃頭也不抬,惡聲惡氣地不耐煩道:“別惹小爺。”
“哦。”卓婉乖乖地蹲在他的前面,等他磨完石頭。
待她的腳都蹲麻了,石頭毫無變化。
小掌櫃暴躁地罵了一句髒話,把石頭扔掉,氣呼呼地瞪向了來人。
等等!
“哎呦喂,小主子,你啥時候來,咋在這裡站著,多曬的慌,快坐快坐。”小掌櫃可殷勤地把石凳讓給了卓婉。
卓婉順勢坐下,看著地上的全套工具,“這裡的人長的壯,力氣大,而且對石頭很瞭解,知道怎麼磨。”
小掌櫃揉著酸澀的胳膊,沮喪道:“我本來還想再學一門手藝增加在掌櫃中的競爭力,看來這個是不行了。”
卓婉從荷包中掏出來一塊糖給他,“你已經有很多手藝了,會算賬會做飯會整理房間會修馬車,而且說書本事在京都都沒幾個人比得上。”
小掌櫃嘴裡吃著糖,臉上樂開了花。
小掌櫃一腳踢開地上用來磨石頭的物件,直接盤著腿坐到地上,對著卓婉興奮道:“我在來的路上又聽了許多的故事,我潤色了一下,講給你聽。”
卓婉頓時來了精神,從石凳下來,也學著小掌櫃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
墨衣把石凳搬到她的面前,擺上水壺。
卓婉從竹籃中拿出兩個小茶杯,放在兩人面前。
小掌櫃嬉皮笑臉道:“小主子,我要是講的好,您就把這套茶壺賞給我唄。”
卓婉茫然了兩分鐘,扭頭指著來的方向,認真道:“在那裡用十個果脯換的。你講的好,我給你銀子,這個不值錢。”
小掌櫃諂媚道:“重要的不是值錢不值錢,重要的是,這套茶壺是小主子親自打賞的。”
卓婉被逗笑,對著坐在樹上的青衣招了招手。
青衣從樹上跳下來,雙眼含笑地把彩砂和黏料遞給她。
卓婉抱著茶壺和茶杯,認真地簽下了她老早之前設計的卻一直沒機會使用的藝術字。
她在畫十二小兵傳記漫畫的時候,就想著漫畫大火後萬一有人找她簽字,她的字不能太醜了。她找大毛幫她設計了一個,筆畫太多太難了,她寫出來就是兩片墨水。她又找了勒安謙和大哥,設計出來的字都沒一個簡單的,最後還是她家矮墩子設計出來的最合她的心意,只一個圓圓的花骨朵。
對,這就是她的藝名,這樣簽字特簡單,她記得明星簽的字猛一看都是一幅畫,矮墩子給她設計的藝名無論是看一眼還是一直看都是一副畫,她很滿意。
小掌櫃看著畫了一朵小花的茶壺,情緒更是激動了,渾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氣,他一定好好講,爭取把他家小主子迷進去。
小掌櫃說書的本事不是卓婉誇張,他從小活在市井當中,後來為了饑荒的時候活下,走過了無數個村莊,他彪悍的老孃為了一口吃的,愣是硬著一口氣走到了京都。剛到皇城腳下,他與母親不停地流轉在達官貴人府中,吃過剩飯挨過板子也被打賞過銀子,當過車凳,也被誣賴陷害過。他和老孃撐著不賣身,幹著最重的活兒,只為了一口吃的。他和老孃活了下來,活的像一隻野狗
在他和老孃像一隻狗一樣被強硬按壓來替殺人犯,她可能要活不下來了,進了牢房,再活著可能連個人就不是了,她的身子不能被汙了,哪怕被一把火燒了也好過半死不活,不過死前她要拉個墊背的。
他想,他老孃只性子強硬,力氣還是不足的,便幫著他老孃把那個殺了人還逍遙法外的管家給弄到了深河中。
想來也是奇怪,他以為管家的命是一條命,結果他的命也是一文不值,在主家知道他幾夜不歸後竟連問都不再多問一句,直接提拔了另一個管家。
他和老孃站在衙門前,又覺好笑又覺可悲。
無論繁華的京都,還是易子而食的村落,人命皆如草芥。
他經歷了至黑至悲的事情,心如磐石,冷硬難撼。
站在衙門前,他和老孃有了迷茫,就像他不知道還要活著幹什麼,是繼續掙紮著為一口吃的被打被罵被踩在地上?他老孃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