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易澤然那邊有人過來向我打聽你的訊息,我是一頭霧水,說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陸寒川彎腰把吸管插進杯子順便遞到了蕭落手裡,語氣是可以營造的輕鬆。
蕭落愣了一下,目光呆滯地盯著陸寒川的眼睛,耳朵裡一直迴響著“易澤然”三個字,甚至忘記了言語。
陸寒川瞥了眼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一屁股坐在她對面,手撐著桌面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肯定遇到了事情,不然那人也不會千方百計到我這裡打探訊息,要是真不想說就算了,只是別總憋著,憋壞了怎麼辦?”
蕭落死死地捏著奶茶杯,咬唇咬得發白,始終沒吐出一個字來。
“我知道你這個人表面看著柔柔弱弱,其實心裡要強得很,就剛入學那會兒,我看你為了做兼職整天忙得暈頭轉向,多少次想開口幫你都忍住了。”陸寒川望著她,眼裡夾雜著一絲心疼,“就是怕傷到你的自尊心,只能想辦法讓人給你介紹些輕鬆的工作,可是蕭落,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是一個人抗不下去的。”
“能抗下去的。”蕭落的聲音低沉,眼中已經泛出溼意,但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只是分個手就抗不過去了,那天下要有多少男女活不下去啊。”
“還逞強!”陸寒川語氣中帶了幾分嚴肅,“難過就哭出來,心裡憋屈就喊出來,今天我就陪你到底!”
蕭落咬緊了嘴唇,一低頭熱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她不想哭的,這幾天已經哭過太多次,要是人的眼淚是有限的,那她可能已經用完這輩子所有的淚水,可是隻要看到陸寒川堅忍的眼神,眼淚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父親剛去世那段時間母親整天忙得見不著人影,她哭鬧著要媽媽,誰勸都不肯吃飯,後來母親回來狠狠地訓斥了她一頓,那之後她還是不肯吃飯,倔強地縮在牆角死死地盯著緊閉的大門,心裡的怨恨快要瞪出眼眶。
那幾天陸寒川就一直陪她在牆角蹲著,她不吃飯,他也不吃飯,急得陸母站在旁邊掉眼淚,她咬牙切齒地趕他走,用腳踢,用石頭砸,恨不得一頭將他從院子裡撞出去。
陸寒川被她砸到了腦袋,捂著額頭坐在地上哭,一邊哭一邊指著她大叫:“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啊,我陪著你一起哭!”
然後她就癱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哭得大聲,引得周圍鄰居全都站在院子前面伸頭看,陸父陸母把餓得沒了力氣的孩子抱回屋裡,看著兩個狼吞虎嚥的孩子,也忍不住掉眼淚。
她記事晚,幼時許多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唯獨將陸寒川衝她哭喊的模樣記得清清楚楚,以至於後來每次看到他露出嚴肅的表情都會想到那日兩個孩子痛哭流涕的情形。
悲傷有之,但更多的是溫暖與感動,這也是她知道陸寒川和丁曉冉在一起後主動避嫌的原因,她喜歡陸寒川,也打心裡尊重著陸寒川,他能夠過得幸福快樂,她留些遺憾也是無關緊要的。
陸寒川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緊繃的表情又恢復了慣常的溫柔可親,“還記得我以前帶你去過的梧桐路了嗎,那地方又添了很多景點,我帶你去看看。”
大一下學期陸寒川剛拿到駕照,開著家裡的車美滋滋地帶著蕭落到處溜達,車技有限,他不敢開到鬧市,就一路跟著導航跑到了城郊,有段路種滿了法國梧桐,正是秋季,無邊無際的紅色比掛在天邊的火燒雲還要美豔。
後來那段路被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不少文藝青年特意跑到那裡踏青取景,人多了其中的野趣也會自然而然地消失,為了不破壞心中的念想,蕭落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夜晚的梧桐路沒有遊客的叨擾,安靜得只剩下呼呼的風聲,三兩顆星星躲過梧桐樹葉的遮掩如磚石般掛在林稍,隨著樹葉的擺動光芒閃爍。
蕭落身上披著陸寒川的西裝外套,走得很慢,任由涼風撲打在臉頰,風越涼,胸腔裡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就越平靜,她呵了口氣,仰頭對著掛在樹梢的星星眨眼睛,喉嚨裡發出一串輕快的笑聲。
陸寒川也跟著她笑,“跟曉冉分手後我就經常來這裡吹風,心裡的憋屈也就跟著滿樹的綠葉一樣,被時間摧殘得沒了蹤影,什麼苦不苦樂不樂的,熬過去之後就什麼都不剩了。”
他拉住了蕭落的胳膊,黑暗裡眼睛格外明亮,“蕭落,你是苦過來的人,未來,我希望你能過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