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成霖欠著半個屁股坐在下首,幾乎全程長著嘴巴聽楊戭將今日燕家密室裡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末了,已經被驚得忘記答話。
楊戭放下手中茶盞,略緩了緩又說:“紀二姑娘所受的委屈,燕家必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她的傷勢本王已經命人醫治過,稍後紀大人帶她一同回府將養便是。事關重大,宮裡必定還要本王親自去交代一番,就不多陪紀大人了。”
紀成霖還沒來得及消化方才的事情,此時又被渡王的‘打發’嚇了一跳:“王爺……”
楊戭本已轉身,聞言又迴轉過來,疑惑道:“紀大人還有事?”
紀成霖張了張口,又不敢問。雖說不少人都看見渡王親自救出紀爾嵐還帶回府中醫治,可看渡王的模樣,似乎沒有要收了紀爾嵐的意思……他自己當然是巴不得的,可人家好像根本沒往那處想?他支吾一聲,勉強開口道:“下官的女兒……她……”
渡王的面容仍是一貫的清冷神色,看著紀成霖欲言又止,自然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但,紀爾嵐已經說了,此事無需勉強!想到這,楊戭的臉色又冷了不少。說道:“如果紀大人是想要謝本王,那就不必了。本王曾欠她幾分人情,這回也算是還了。”
說罷,轉身走出花廳,留下尚在愣怔之中的紀成霖。他眨了眨眼,王爺的意思,此次相救,是因為曾欠了她女兒的人情?這麼說,爾嵐當真是與渡王有幾分交情的,並不想外人所想的那樣。
紀成霖這般想著,有點失望,失望過後又暗自欣喜起來。一個妾室再得寵也未必能吹的動王爺的枕邊風,以色示人必不能長久。若他的女兒能與王爺成為朋友,那才是長久之計……
他面上情不自禁露出幾分滿意,揹著手走出花廳,一旁有王府侍從上前恭敬道:“紀大人,王爺交代了,紀姑娘傷勢頗重,此時用了藥睡下了,紀大人不妨在此等一等,等紀姑娘醒了再離開也不遲。”
紀成霖連忙稱是,轉身又回了花廳坐著,婢女重新換了茶,上了點心瓜果。他心中又暗自驚奇,看來王爺對爾嵐頗為照顧。若紀府門第高些,爾嵐也未必攀不上渡王妃的位子。想到這,他又想到自身,大理寺卿薛敬之把侄女配給自己,中間又是由他的學生謝堂前引薦,這其中意味其實再明白不過。
等薛敬之告老,謝堂前八成會頂了他的位子,而自己有薛寶月這層關係,又有端王爺的幾分賞識,想必大理寺少卿的職位是跑不了他的。如此一來他也就買過了五品官的坎,往後也是要每日道太極殿上朝的人了。
想到今時的朝局,紀成霖不禁又想到今日燕家發生的事。
羅宋燕程四大家族。羅家是端王妃的孃家,百年大族底蘊無人可及。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卻無人敢小覷。宋家是皇上的外家,有宋太后坐鎮,加上未來皇后的把持,就更不用說了。而燕家與程家,一個丞相一個大將軍,平分秋色。
如今燕家出了這等事,裡子面子都不太好處理。一個不小心,陰溝裡翻船也是可能的,雖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架不住其他幾股力量虎視眈眈,從中作梗。到時候,燕家氣勢一弱,會不會有哪一股勢力趁勢崛起呢?
紀成霖越想越是深遠,轉眼一個多時辰過去,已經有人前來稟報,說紀爾嵐醒了,此時已經上了馬車等他。他客氣的道了聲謝,連忙出府。見了紀爾嵐劈頭就想問紀爾嵐今日燕府出事的細節,卻被紀爾嵐一聲咳嗽給堵了回去,他略微尷尬的將問題嚥了回去,轉而說道:“爾嵐傷勢如何?”
紀爾嵐睡了一覺,臉色恢復了不少,卻也沒幾分血色。她微微欠起身子,答道:“讓父親久等了。爾嵐沒什麼大礙,修養一段時日就會好的。”
紀成霖連忙抬手虛按一下,說道:“好好躺著便是,你我父女還這本客氣做什麼。”
紀爾嵐點點頭,她倒是不想多說,但紀成霖不可能不問。果然她這廂剛安然躺好,紀成霖便問道:“燕凌傾活捉少女制香是真的?還有,她為何如此膽大妄為會盯上你?”
“是,燕凌傾聽信什麼駐顏仙術,做下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著實出人意料,如今東窗事發,定然要食其惡果了。”紀爾嵐沒有提燕暻的事,只是按照眾人皆知的事由說明:“她一心要成為渡王妃,又聽信傳言,以為王爺與我私下有什麼,嫉恨之下,便想置我於死地。”
紀成霖冷笑道:“這是欺負我紀家低門小戶?”
紀爾嵐不置可否,在她看來,如果她真的被燕家害死,紀成霖也不會為了她大動干戈。“燕相所言,此事燕家其他人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