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漸遠離，而山頂之上，山林清風之中，傳來遙遠的對話。

“葉梵，你剛才對楚央說那句話什麼意思？為何會半生孤苦，兩鬢風霜。”

“字面上的意思。”

“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我瞧你方才對那異魂挺有耐心，你該不會看人家長得漂亮就心猿意馬了吧？”

後半句，語氣頗有不滿和酸味。

“看來你是懷念虛靈山的風光了，也好，我現在將你送回去，交於長老們管教…”

“不要不要。”

激動的語氣，彷彿長老們是多麼恐怖的洪水野獸一般，緊接著又是小聲嘀咕，“約法三章，我可一條都沒違反，你不能反悔。”

風聲淺淡，夾雜著默默前行的腳步聲，捲了一聲嘆息自林間飄來。

“凡人逃不過七情六慾，那異世靈魄寄宿了一副好皮囊，卻抹去了前緣暗藏了心機，可憐了翩翩如玉少年郎，註定要被辜負了。半生孤苦，兩鬢風霜…也就你們虛靈山的人，才能心如止水的說出這樣的話。怪不得她說你清高…”

官道平坦，馬車車輪碾壓在地面的聲音咕嚕嚕敲擊在心頭。師心鸞靠在軟墊上，眼角餘光是楚央華光瀲灩卻陰鬱冷沉的容顏。

神棍的那兩句批言，她大概明白。

楚央的‘前緣’，無非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只不過他少年輕狂，一時玩笑將之推給了自己的好兄弟。兜兜轉轉芳魂已逝，迎來了自己。如今他棄了風流恣意，一往情深，卻已物是人非。

至於後面那句，半生孤苦，滿鬢風霜…

莫非自己五年後離去，他再不續絃繼而孤苦半生？

師心鸞心中湧上一股子沉悶和凝重。

她本也不信鬼神之論，但莫名來到這個時空讓她不得不對這些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有了些許的改觀和敬畏。

前身與楚央本有姻緣，卻被楚央自己給作沒了。自己穿越而來，非但繼承原身最後五年的壽命，還得幫原身完成經年夙願？

這不就成替身了？

師心鸞皺眉，忽然道：“楚央。”

楚央回眸，“嗯？”

師心鸞出口就後悔了，覺得自己既是匆匆過客，又何必糾結那許多？但一對上他的目光，又覺得不問不甘心。

“你喜歡現在的我，還是從前的我？”

“從前？”楚央覺得她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從前我跟你熟麼？”

若非那日在宮中得宮越提醒，他都忘記自己曾做過的孽。再說那時正值年少，最叛逆輕狂之時，根本不懂情滋味。滿京城世家閨秀多如過江之鯽，誰能入他的眼？

他眼神坦蕩頗有些漫不經心，師心鸞不由得失笑，暗道自己一病之後真的變得多愁善感了，居然會問這麼幼稚的問題。

這傢伙從來眼高於頂，根本就沒正眼看過原身一眼，何來的情誼？如今對自己…

她眼神暗了暗，決定還是先給他提個醒。

“如果哪天我死了…”

“我不會讓你死。”

楚央截斷他，神情淡淡眼神堅定。

師心鸞無奈嘆息，“爺，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難不成你還想長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