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屍
沈鶴亭做了個夢,現在夢醒了。
他睜眼發現眼前漆黑一片,男與女的吵鬧聲環繞著他。他不知道這聲音從哪來的,他慌張地伸出手,卻撞上了一塊木板。
他頓覺不妙,試探地伸手,身前身後頭上腳下都讓木頭封了起來。
他被封進了棺材裡!
此刻他聽見外面有個熟悉的聲音說:“死了好!沈鶴亭終於死了!”
沈鶴亭大驚失色,他想起這是楚王李懷玉的聲音。李懷玉怎麼會說出來這種話,他們明明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沈鶴亭將耳朵貼在棺材板,將靈堂內的動靜都聽了個全。
記憶的最後一幕,是他把刀刺進胡哈拿的胸膛,看那蠻子栽進河中,自己也因為太累而摔倒,困得他睡了好久,做了好長一個夢。
聽外面的人說,李懷玉從鄞都趕來只為確認自己死沒死。沈鶴亭屏氣凝神,腦子轉得飛快,李懷玉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他出事了?難道從李見曄叛變之時,他就料到了自己會跟胡哈拿即將決一死戰?
還有他說,監國之位是景熙親手賦予。可那份聖旨明明是沈鶴亭編造的,景熙可從未說過要傳位給誰!
沈鶴亭隱隱感覺,李懷玉是幫助景熙發動兵變的人。他沒想到李懷玉居然這麼恨他,若非自己從鬼門關逃了回來,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李懷玉騙了他。
沈鶴亭聽見靈堂裡有女人低低的哭泣聲。他的心莫名絞痛,快要喘不上來氣了。
他害怕地拍打棺材蓋,聲音孱弱:“放我出去……”
此時靈堂內的人紛紛用震撼的眼神盯著沈鶴亭的棺材。
李懷璟、李逍、李懷玉還有把刀架在楚王脖子上的花紜,眼睛都瞪得溜圓,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幾個人看起來都宛如被雷擊一般,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懷璟小聲問:“剛才……誰在說話?”
棺內的沈鶴亭聽見是李懷璟,急忙道:“燕王殿下?李十一!開棺,開棺!我要憋死了!”
忽然一陣風裹進靈堂,李懷璟額前碎頭發一蕩,陡然給他嚇得一激靈。他連忙將所有人都擋在身後,整個人的表情如同石化般僵硬,彷彿被箭刺中,奪過花紜手中的刀指著棺材,高聲道:“詐屍了!”
沈鶴亭拍打沉重的棺材蓋,他胳膊沒力氣,聲音都軟綿綿的:“你發什麼神經?”
花紜一個箭步沖出去,拾起地上的斧子,照著棺材就劈了下去!
沈鶴亭感覺頭頂“嗡”地一聲悶響,隨後清澈的風湧進來,他貪婪地大口呼吸。睜眼一看,一張嚇得慘白的臉映入眼簾。
沈鶴亭朝花紜眨巴眼,轉頭又看見房樑上掛著喪事用的白幡,他反應過來這似乎是他自己的葬禮。
沈鶴亭扶著棺材邊,吃力地坐了起來。
花紜踉蹌往後退,斧子“咣當”摔在地上。她怔然望著沈鶴亭那掛著兩片烏青的鳳眸,跟倆不見底的黑洞似的,唯有瞳仁在燭光下亮得好像燃著兩簇鬼火。
他臉色依舊是不正常的青白色,這下徹底給靈堂內所有人嚇得兩腿都軟了。
花紜與李懷璟反複確認過,沈鶴亭就是斷氣了,死了,屍體都僵了,要不是每天都拿熱毛巾給他擦關節,現在都得挺成一根棍兒了。這都不用找郎中,只要上過戰場見過死人的,瞧一眼沈鶴亭,就瞧一眼,都知道這人是過去好幾天的。
現在居然從棺材裡坐了起來,眼睛溜圓地瞪著他們!
李逍看見一隻雪白枯槁的手抓著棺材邊,嚇得嗷嗷大叫,連滾帶爬往外爬,大喊道:“詐屍了!”
“……”沈鶴亭剜了一眼他離開的方向,冷笑一聲,“誰說我死了?”
李懷璟大驚失色,喊道:“邪門了!死人怎麼還能跳起來說話了!”
李懷玉一把將他薅過來,罵道:“李懷璟你敢耍我!”
李懷璟猛地拽掉他的手:“老子耍你什麼!我也不知道這人身子都涼了,還能活過來!”
花紜懷疑是自己高燒過了頭出現了幻覺,指著沈鶴亭的臉,道:“你不是已經……居然安然無恙地活過來了?”
“我只是睡了一覺,”沈鶴亭抻了個懶腰,扭扭脖頸子爬出棺材,隨手拎起來香案上的貢品,咬了口嫌棄地皺皺眉,“硬的跟磚頭似的……還是五仁!誰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