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燁
“一塊匾而已,”李懷璟錯開目光,先一步踏上酒樓門口的臺階,“娘娘沒必要太把它放在心上。先進去吧,臣餓了。”
花紜點點頭,隨之往店中走。大抵是因為李懷璟穿著過於財氣外露,他還沒跨過門檻兒,店掌櫃的就親自出來迎接了。
李懷璟瞄了他一眼:“要一處雅間。”
掌櫃的打量一圈李懷璟,又越過他端詳花紜。矮小肥胖的身子不禁打了個欠:“回公子,咱家酒樓現在只剩大廳的小桌了。”
李懷璟扔給他一錠銀子:“本公子只要雅間。”
那銀子有分量,掌櫃的兩手握住,眼睛放光。他撥動鯰魚須,不停給李懷璟作揖,朝他笑的時候連大金牙都能看見:“小的冒犯,公子您樓上請。”
馬上招呼來一個小二來給李懷璟引路,到目前為止,花紜並沒有看出哪裡有異樣。但她有股直覺:朝暉酒樓,絕對不止眼前看到的那麼簡單。
他們的包間在頂樓,花紜藉著上樓的機會,俯瞰在大廳用餐的食客。在那陣陣喧鬧與杯盞淩亂的光影中,花紜注意到角落一個身著純白棉紗袍的身影。
一張小桌只有他一人,面前擺著一盤花生米與一瓶朝麗燒酒,安靜得引人注目。
他正好坐在花紜的視野盲區,故而她只能瞧見他一個袍角。很快就到了他們的包間門口,小二為李懷璟開啟房門,花紜進去之前,再次回頭看向那白衣男子的位置。
眨眼間,他不見了。
花紜愣了半晌,被李懷璟提醒才跟他一起走進包廂。不愧是李懷璟一錠銀子換來的房間,屋內佈置簡約但別有韻味,屏風上的蘇繡恰好是工筆花鳥圖,還有若隱若現的幽香,加上月光透過明紙落進房間,雅緻得很。
花紜饒有興味地觀察佈景,但李懷璟似乎並不感興趣。他拾起選單點了一葷一素,覺得兩個菜又有些寡淡,百無聊賴地翻最後一頁,發現還有諸多點心與酒釀,他問花紜:“要吃點心嗎?”
花紜抱著茶杯,望著地板上的月光,鬼使神差地說:“想吃……桂花糖糕和花生酪。”
李懷璟給小二眼神示意加菜,然後把選單還了回去。等餐的過程花紜一直在看窗外,而李懷璟在看她。
忽然花紜意識到什麼不對勁,她站起身來順著那味道,她踱到李懷璟身邊。俯下身子,湊在他頸側聞了聞。
女子的氣息撩撥在耳畔,癢得讓人如坐針氈,李懷璟都僵了。
“你好香啊,”花紜嘖地一聲搖搖頭,“但不對味。”
李懷璟訝異地回過頭望她,可花紜又順著香氣踱到了蘇繡屏風前。她伸手觸碰上面精緻的牡丹花,如同畫上的黃鸝一般,也湊上去嗅花蕊的香氣。
那刺激又熟悉又濃烈,一直從鼻尖滾到了花紜頭頂。陡然間她感覺連魂靈都在被畫中仙撫摸,詭異的舒適感瞬間沖上天靈蓋。
“這屏風不對勁!”花紜連忙退了好幾步,踉蹌得差點摔倒,幸好及時扶住了李懷璟的肩膀。她重重喘|息好幾口氣,如臨大敵地盯著屏風上的牡丹,“它淬過紫英……”
房間霎時安靜了,李懷璟與花紜如臨大敵地盯著那屏風,似乎都沒注意到窗邊閃過一段黑影。
唰地一聲,燭火熄滅。
雅間裡黑漆漆的,不知從何而來的風不停撩動花紜額角的碎發。她緊張得嚥了口唾沫,詭異的氣氛彌散開來,只剩他們倆的眼睛冒著光。
花紜的手不禁捏緊了李懷璟的肩膀。
李懷璟屏氣凝神用耳去聽,原本還喧鬧的酒樓此刻竟變得無比安靜,靜得詭異。他的心也開始不安地躍動,但他還是抬手覆在肩頭的花紜的手背,唇語道:
“莫怕。”
花紜還算鎮定,她抿起嘴唇,微微搖頭。他們本就是為了查探端州的朝暉酒樓而來,出師就撞上這般異樣,那也不算是白來一趟。
只見燭臺上,蠟燭的煙氣拐著彎兒地散,順著風來的方向,花紜看向窗臺。
李懷璟的太陽xue凸凸直跳,他扶著桌案緩緩站起,生怕製造出點別的聲響打草驚蛇。他急促地呼吸著,額頭上滲出縝密的汗,布滿血絲的眼睛猶如蓄勢待發的鷹隼,修長手指繞到裙擺下,摸到了刺刀的刀柄。
他緩緩抽刀,長腿越過木椅,擋在了花紜斜側面。
啪——地一聲,勁風撞開了窗戶。
濃煙從背後沖進雅間,頓時將狹小的屋子泡得白茫茫一片,李懷璟大呼一聲:“不好!這煙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