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沈鶴亭在最後一個名字左側畫了一道槓,“周投桃,我宅中管家周伯的兒子,手下有我八十影衛。他是春秋剎的眼睛,善跟蹤竊聽,娘娘可借他來監視任何人。” 花紜問道:“春秋剎還有這麼多人?我以為天鷺江之戰後,你已經是孤軍奮戰了。”
“春秋剎比我歲數大,禁得住折騰,”沈鶴亭輕吻她的頸側,“這幾個人,娘娘盡管用就是了。想好讓何人來查嗎?”
花紜頭挨著他的耳畔,道:“我打算讓林世濯回京,由他來查。”
“等他到鄞都黃花菜都涼了,”沈鶴亭親暱地蹭了蹭她的額頭,道,“讓楚王來吧。”
花紜拒絕:“他盼著你死呢。我把你交到他手上,他還不得將你折磨死?”
“娘娘也懷疑他,對不對?”沈鶴亭右手環住花紜的腰,“李見曄的叛變必然有鄞都的助力。何況他還能趕上我的‘葬禮’,娘娘從那時候就懷疑他是李見曄的上線。”
花紜望著沈鶴亭的眼睛:“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
“娘娘之所以將裕德絕筆給至勤,不就是懷疑我與李懷玉狼狽為奸?”沈鶴亭當然明白花紜的心思,即便兩個人共枕而眠,花紜也沒有完全地相信他。
花紜將頭撇過一邊:“我始終記得馬廄的紫英殼子。他是你推到監國之位的,你們兩個之間有太多我與燕王都不知道的事。但你從未與我說過他,你一直對我有所保留。”
沈鶴亭心知肚明,他們之間産生嫌隙是因為紫英,可他忘了花紜為何始終抓著紫英不放。
“我娘就是因為用多了紫英而死,所以我一定要知道是誰把它帶進了鄞都,是誰用紫英害了我娘。”花紜雙手捧著沈鶴亭的臉,“今晚過後你就要離開仁壽宮,我想聽你親口說。”
沈鶴亭凝望花紜亮晶晶的眸子,咬緊了牙關:“娘娘……我做過很多錯事。”
花紜的心咯噔一下,眼淚“唰”地湧了出來:“是你做的嗎?”
“不,我沒害過梁將軍。”沈鶴亭垂眸,淚珠亦打在花紜的虎口,“李懷玉倒賣紫英,我是他的幫兇……這些年賺得盆滿缽滿,養活了春秋剎。”
“你說什麼?”花紜瞬間變得木然僵硬,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了,“你們……紫英?那害人的東西,我爹不是說‘賊喊捉賊’嗎,不是弘治做的嗎!”
沈鶴亭解釋道:“以前的事我不清楚,花從文清繳紫英的時候我還在北疆,朝上的事一竅不通。我進宮之後,四處都要用錢,沒辦法才……原本我沒想過要用紫英賺錢,也是李懷玉說這東西暴利,他能弄來貨,我只需把東西賣出去就好。”
沈鶴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有勇氣把這些告訴花紜的。他深深地低著頭,心髒“咚咚”地快要蹦出嗓子眼,忐忑不安地等花紜的巴掌落下或者……她提刀來殺了他。
沈鶴亭快要被無邊的愧疚吞沒了。他恨自己優柔寡斷,為何不早點坦白。
花紜站起身,一手撐著桌面才不至於倒下,她竭力摁下往上暴漲的情緒,用還算平和的語氣道:“我竟從未看出來你如此貪財!”
“不是的,”沈鶴亭搖頭,“春秋剎需要維持,我在宮裡要上下都打點好。光靠義父不行的,我得送錢給那些官員、後妃、宮女太監,這狗日的世道要是沒有錢,誰看我一眼?
“我還得供著十一,那年頭朝廷的糧餉只夠維持現狀。不想捱打就要招兵買馬、重組火器營……十一窮的叮當響,又沒辦法跟朝廷張口。我不幫他誰幫?”
花紜從未聽過他叫苦,每次都是她跟沈鶴亭說千難萬難,他就會像天降神兵一樣解決她的煩惱。第一次聽他說這些年的不如意,花紜的心就像倒翻了鹽罐似的。
還有花紜根本不知道朝廷給邊疆的軍餉不夠花。戶部一直都抱怨燕王給的預算太高,日日給花紜吹風她就按照蒲實給的預算批了。
北巡時看到井井有條的北疆大營,花紜還腹誹明明軍餉足夠李懷璟還故意把預算報高。
哪成想北疆背後有個倒貼錢的衣食父母沈鶴亭。
花紜怒道:“燕王不好意思開口就罷了,你明知道他們日子艱難,為何瞞著不說?”
沈鶴亭輕嘆一聲:“北疆勒緊了褲腰帶,鄞都不也一樣捉襟見肘?打仗的那幾年省下來的錢全都給了北疆。若讓朝廷多出錢,蒲實得急得上街搶去。好在朝廷給的不算少,加上北疆軍也認頭種地,我不用補貼太多。”
“養兵就是拿錢往火坑裡扔,”花紜心疼不已,“不過你不要以為你有苦衷,我就會原諒你用那毒物賺錢。紫英只是經你的手賣出去?你們在哪賣?賣給誰?李懷玉的紫英都從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