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
“杭天韻咎由自取,死不足惜。”李懷璟低頭望著花紜給他戴的手串,指尖觸過微涼的水晶,心思霎時被風吹亂。
花紜單手托腮,閉目而聽慄木砸開皮肉的悶響,問李懷璟,“你聽見他們都說什麼了?”
李懷璟為難道:“您別問了,臣怕髒了娘娘的耳朵。”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燕王殿下可不能戴了哀家的手串卻跟他們一起騙哀家,”花紜盯著李懷璟的手,見他就要往下脫,立馬說,“不許摘,哀家要你每時每刻都戴著。”
李懷璟揩了一把汗:“都察院禦史章光霽說娘娘是毒婦,禦史虞徐附和;大理寺少卿齊興賢跟禮部侍郎盧眙耳語,說此悍婦羞先人……他們不知全貌才說出這樣的話,娘娘切莫放在心上。”
“哀家看你記得夠清楚了,待會寫個奏本都呈上來,哀家看看都有誰說了哀家壞話。”花紜暗中腹誹李懷璟怎麼還不走,“還有事?”
李懷璟半開玩笑地說:“臣要知道得了手串就得幹這麼得罪人的活,臣剛才就不要了。”
花紜哂笑道:“可沒反悔的機會,快回去寫奏本吧燕王殿下!”
李懷璟搬進了少時父皇為他準備的鄞都燕王府。在他回京之後,太後就讓人開始收拾。直到沈鶴亭落入詔獄之後才收拾完,大門掛上刻有“燕王府”三字的牌匾,李懷璟終於有了一個像樣的家。
只是他一搬進王府,朝上就得傳他回撥鄞都的訊息了。尤其李懷玉動作更快,李懷璟還沒搬進門了,府內府外就安插了不少人整日盯著。在他進門的第一天,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府內的侍女小廝一併遣了出去。跟李逍還有一眾親衛連夜挖了條暗道,從後花園直通府外。
李懷璟不怕無處不在的眼睛,就怕盛譽那邊出亂子,於是早早給他寫了信:囑咐盛譽盡快讓符佩率領一支北疆精銳經水路來鄞都,而他無論鄞都亂成什麼樣都不要動,必須坐穩北疆大營。
李懷璟隱隱覺得他沒機會回北疆了,有些事必須早做打算。
有了寫奏本的由頭,李懷璟終於抓到機會避風頭了,一直稱病告假,連早朝都不去了。
沈鶴亭不在,太後身邊沒了“護法”,城西這把火,李懷玉直接讓它燒到了金鑾殿上。早朝時花紜故意不來,還在諸臣面前杖斃了杭天韻,一招火上澆油,讓文武百官對太後的憤怒顯露出來。連同李懷璟都成了眾矢之的,那日在金鑾殿上,那幫老頭就說他助紂為虐。
李懷璟閉府不出的這段日子,朝臣不斷上書為杭天韻鳴不平,影射太後小人之心、殘害忠臣。太後罷朝兩次,最終“扛不住”群臣攻訐,下了一道罪己詔、賜予杭天韻諡號“文忠”。
另一邊李逍忙著整理主子的行禮,回頭一看李懷璟在書桌旁正襟危坐一臉愁容。他迅速把床鋪好,還給他洗了一些香梨送給去:“娘娘要您寫奏本,這都十多天了,您怎麼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太後不要奏本,”李懷璟咬了一口梨,把兩腳架到桌沿上,心安理得地說,“找個理由讓本王少出門挨罵而已。”
“呦,太後對您可真不一般,”李逍話裡有話似的,“這手串您一直戴著,連沐浴、就寢都不曾摘下。”
“太後有令,要本王時刻戴著、不許摘,”李懷璟炫耀似的朝李逍晃了晃左手腕,“本王不敢違令啊。”
李逍直接拆穿他:“殿下可真會找理由,其實您現在摘了太後也看不見,分明是您自己捨不得摘。”
李懷璟翻了李逍倆白眼:“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李逍憨厚一笑:“屬下這不是跟殿下開玩笑嗎……”
“報——報!”
一聲慌張的叫喊傳進李懷璟的書房,嚇得李懷璟手裡的兵書都掉了:“大呼小叫的作甚!”
“殿下,大事不妙!”衛兵跪在他門外,急得滿頭大汗,“朝上出事了!”
李懷璟“砰”地一聲拉開房門:“甚?!”
“稟殿下!昨晚鄞都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說當今太後並非花家嫡女,而是替嫁入宮的小庶女!今日早朝,喬家三公子擊鼓鳴冤,狀告太後殘殺嫡女花鏡!如今朝上亂成了一鍋粥,都察院十位禦史死諫,逼太後退位!”
李懷璟腦袋嗡嗡響:“李逍!帶上聖旨,備馬!本王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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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前,金鑾殿。
侯贇一甩拂塵,尖銳的嗓子割破睏意繚繞的清晨:“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話音未落,只聽“砰、砰、砰”三聲鼓響。
侯贇大驚失色,轉身對太後說:“娘娘,有人敲登聞鼓。”
“宣人上殿,”此刻的花紜絲毫不知暴風雨即將來臨,睏意讓她睜不開眼,一心想把早朝熬過去,好回宮睡個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