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別
“咔噠……”
沈鶴亭聽見牢門鎖開啟的聲音,勉強支起脖子,眯著眼看是誰開了他的門。
一看還是李懷玉,他立馬往床裡邊挪了挪躲他,都快跟牆親上了。
李懷玉跟看不見他有多討厭自己似的,提著食盒跪坐在牢中的小桌案旁邊,將帶過來的酒菜一一排開:“聽獄卒說,你今天又沒怎麼吃飯。這幫人真是會看人下菜碟的,林世濯都說要照看好你,結果還送些餿了的飯菜來。”
沈鶴亭假裝聽不見。
“你不來吃點嗎?”李懷玉晃了晃酒瓶,給各自的碗筷擺好,“吃些吧,為了自己的身體。”
沈鶴亭紋絲不動。
“賞個臉吧。”李懷玉起身向沈鶴亭走去,最後停在三步開外的位置,“這應該是我們倆個吃的最後一頓飯啦。”
沈鶴亭睜開眼,最後一頓……
“你帶了什麼玩意來?這麼腥?”沈鶴亭側頭盯著李懷玉,“別又擺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我看著惡心。”
李懷玉指指身後的飯桌:“都是你愛吃的。”
見沈鶴亭不抗拒,李懷玉便走到他身邊,要攙他起來。沈鶴亭嫌惡地甩開他,踉踉蹌蹌地盤腿坐在桌邊。揉揉眼睛一看桌上的四個菜:涼拌折耳根,清炒芹菜,清炒小白菜以及竹筍炒肉。
“誰告訴你我愛吃折耳根的?”沈鶴亭將這盤菜往李懷玉跟前推了推,“長得像大白蛆,吃著像餿了大半年的魚。拿走!拿走!”
李懷玉勾唇笑,便坐在沈鶴亭對面,為他斟上尚溫的酒。
“明知道牢裡飯菜不好,你還不送點硬菜來?”沈鶴亭提著筷子敲敲碗邊,“這麼清淡,我還沒出家呢。”
“怕你吃了不消化。”李懷玉給他盛了一碗米飯,“今年的新稻子,比去年的香。”
“裝什麼賢妻良母?”沈鶴亭把筷子撇桌上,“你知道的,我現在最煩你這張臉。”
某一瞬間,李懷玉望著他的眼神,滿是憐憫。他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把想說的話先嚥了回去。
“先吃飯吧。”
“說,找我什麼事?”沈鶴亭紋絲不動,“你當我吃得下你送的飯?”
“先吃飯吧。”李懷玉聲音裡帶著哭腔。
“說不說?”沈鶴亭鳳眸陰鷙,拿筷子指著李懷玉的鼻子,“你要是想拿太後給了判了杖斃這事挑撥離間,就趁早回吧。”
“先吃飯。”李懷玉端起碗,扒了一口白米飯,嚼碎了嚥下去之後才說,“我保證,我來不是挑撥離間。你先吃飯,把肚子填飽。”
“神神秘秘。”沈鶴亭重新拾起筷子,等了一會見李懷玉沒嘛事,將信將疑地夾了一截小白菜吃。
兩個人專注自己的菜,李懷玉愛吃芹菜跟折耳根,沈鶴亭對這兩物避之不及,只吃小白菜跟煙筍。吃噎了就喝口酒,兩人沒說一句話。
沈鶴亭先把飯菜吃完,用袖子抹抹嘴唇,便撂了筷子等李懷玉。他多拾了幾口折耳根,稍微慢了一會。
李懷玉用帕子擦嘴:“吃飽了嗎?”
“沒吃飽不也沒飯了?”沈鶴亭瞧見他就有股無名火。
李懷玉壓著想往上翹的嘴角:“……也對。”
沈鶴亭雙手搭在膝蓋上,往幹草堆上一坐,跟個淪落泥潭的神像似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見你之前,我去見了太後。”
“你敢對她做什麼,我今晚就咬死你。”
“我拿劍指了她,罵她負心。”李懷玉從食盒裡又拿出一壺燒酒,給自己斟滿了,剩下的都給了沈鶴亭,“這是北疆的燒刀子,好東西。”
“你他爹的腦子讓驢腚夾了吧。”沈鶴亭的眉毛狠狠地壓向眼眶,幾乎與眼睛連成一線,眼眶裡存的怒火就能把李懷玉燒個幹淨,“老子愛幹嘛幹嘛,你管得著嗎?”